等我和大江挤进了人群里,只见灯火通明的院子里面。一个五十多岁干瘦干瘦的男人,在那里一手文王鼓,一手武王鞭,在那里转着圈的连唱带跳。弄得整个院子气氛十分的诡异。
而在院子中间的一个凳子上,坐着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
这个女人披散着头发,腰上系着长长的一串腰铃。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闭目凝神。
这一动一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听那个男人接着唱道: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喜鹊老鸹奔大树,家雀燕子奔房檐。”
“十家上了那九家锁,只有一家门没关。云蒙蒙、雾漫漫,大仙请神,来到了门前哪…哎啦哎嗨呦…”
“这就是大神?”大江指着这个唱个不停的男人,小声的向我问道。
“这是二神,”我也小声的对大江说道:“是专门负责请仙,还有负责和请来的大仙对话的。那个坐着的女人,一会儿她请老仙上身,老仙在她身上开口说话,她才是大神。”
“哦!跳大神就是这么回事儿!”大江恍然大悟的点头说道。
我听了大江的这话,心里好笑,这农村长大的孩子,还真有大江这样,连跳大神都没见过的!
我笑着对大江说道:“哪有这么简单?这里面的学问可大去了,你看着吧!”
就在我们说话这个当口,已经又是好几句唱过去了,只听这个男人接着唱道:
“…左手敲起文王鼓,右手拿起武王鞭。文王鼓,柳木圈。奔得儿奔,刨的圆。横三竖四、八根弦。四根朝北,四根朝南啊。”
“四根朝北安天下,四根朝南定江山。在中间安上哪扎闹海金刚圈。还有那,乾坤艮震、坎离巽兑,八个大铜钱哪,哎啦哎嗨呦…”
“说完鼓,那个再说鞭。这把鞭,男使一尺五,女使一尺三。赶山山就倒,赶海海就干。 想当年此鞭落到二郎手,二郎用它赶过单山。此鞭落到帮兵我的手,我给老仙来站班…”
“…一点狐,二点黄,三点蟒来,那个四点长。五点那冤魂死后上了房梁啊…”
我心里清楚,这个请神的过程可长可短,要是这俩人,真的能请来大仙上身,那么这个时间长短,就取决于大仙什么时候来。
要是这个大神二神,明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请仙上身。也就是说,完全是糊弄人的表演性质,那么这个时间的长短,就看他们想表演到什么时候。
我和大江我们两个一边看热闹,一边在底下小声的聊着天。
顺带着,我也给大江讲了讲,跳大神的一些常识性的东西。
我对大江小声说道:“这大仙儿上了身,给人看病,通常分为两种,一种叫“文堂”一种叫“武堂”。
“大仙上身的时候,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他们会特意挑一些专门的人选,也就是场下跳大神的这两位里边,那个“大神”就是仙家选定的人选。”
“这个大仙将要上身的人,在行业内,叫做“弟马”。而另一个,叫做“帮兵弟子”。专门负责和请来的大仙对话。”
“为啥啊?”大江回过头,朝我眨巴着眼睛说道:“大仙那么厉害,还不是想上谁就上谁?”
“哪有那么容易!”我听了他的话,笑着轻声对大江说道:
“大仙上身,先要捆住弟马身上的窍穴,大仙才能够上来,这叫做“捆窍”。要是没经过捆窍的常人,大仙直接上身,那一下,就能要了那个人的半条命去!”
“你忘了?你爸被黄九如上身后,黄九如离开之后,你爸当时是什么样了吗?”我对大江说道。
大江听了我的话,尴尬的缩了缩脖子。
“刚才说到文武堂,”我接着说道:“文堂解事看病,也叫做“看香”,捆得是“半窍”。
“半窍就是说,大仙没有全部控制弟马的身体。只是用弟马的嘴说话而已。有的时候,在文堂请仙看病的过程中,当事人要是没注意弟马说话的口音,甚至感觉不到大仙其实已经来了。”
“而武堂,则是“捆全窍” 就是控制住“弟马”的全身。到时候弟马的话语和动作,全都是大仙做主,他再说什么跟弟马就没关系了。”
我接着说道:“所以这样的仪式,就需要两个人操作。一个二神帮兵弟子,负责请神和问答。一个大神弟马,负责大仙上身。”
“这种武堂,又叫“顶香头火”、“搬杆子”。这个,才真正是我们常说的“跳大神!”明白了没?”我向大江问道。
“差不多!”大江一脸郑重的朝着我点了点头。
“但是,“捆全窍”、“搬杆子”,对弟马的身体损害也大得多。”我接着说道:“所以理所应当,也更贵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