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出了房门,文德就一直没说话,“安康,朕不孝。” 她安静了许久,才如此对安康说道。
必须承认,自己下了一个很大的赌注,就和那时她决定带着五千兵马,前往马邑山的情况如出一辙。
只是,那时如果她输了,赔上的是她自己,和五千将士的性命。而如今,依眼下的情势看来,赢了,可以一换一,把母亲接回大魏,可要是最後输了,赔上的,就是母亲的性命。
把母亲的命拿来作为赌注......文德实在是逼不得已才做这样的决定,唯有如此,才能在这场与塔塔尔的叫板中,化被动为主动,取得说话的权力。
否则,便只能被北耳弥牵着鼻子走,那样一来,就再也没有一点获胜的机会了。
女儿.....文德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了这个失而复得的身分。
她和文礼从小,可以说就只有伯皇父和姑母两个亲人,他们一路都是这样长大的,尤其是伯皇父,在文德和文礼的心中,禾昌几乎就是他们的父亲。
但姑母......安康,文德没有让她填补自己心中母亲的这块空缺,就让母亲的位子空在那里,也不没想过自己是不是需要。可如今母亲竟然还活着,那份她曾以为或许不存在的渴望再次被点燃,她希望能够见到母亲,希望重新获得一个女儿的身分。
可要达成目的,并非易事,对手是塔塔尔和天瑰,而且,这不像是上战场,硬碰硬,杀个你死我活就好,这是心理战,文德必须孤注一掷,才有可能克敌制先,反客为主。
方才在房中,文德居高临下,刻意展现狮子搏兔的气势,也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天瑰脸上的神情,说明她应该已经明白了文德的态度,是不会轻易妥协的。
相较於文德这方表现的气定神闲,反而是塔塔尔和天瑰自己,才是应该要心急躁气的人。
但文德心里明白,急不得,要慢慢来。
塔塔尔和天瑰,就像是快被逼到悬崖边的两只猛虎,这时候反而不能强来。要给他们一点时间,缓一缓,待他们认清自身所处的绝境,犹豫不决时。再引其走向自己为他们开出的一条山间小道,让他们能够顺利下的了山,才能算是完事。
“这事情不好办,你可有十足的把握” 安康走近她的身,轻声问道。
安康知道文德是个能打仗,能使计策的人,这方面安康知道自己没有文德来得厉害,只是大约能体会她的心情就是。
“十足的把握,怕是没有” 文德坦承回,“但九成,侄儿想来还是有的。”
她总算是勉强笑了一下,只是安康看得出,那仍是个苦笑。
即使是冷静果决的文德,遇到要下这样大决断的时候,还是不安吗......安康温柔地摸着她的侧脸,踮起脚,轻轻地吻着。
“对了姑母,侄儿打算让文礼和青兔,先都住在姑母这里。” 文德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停了吻,看着安康说。
文德是担心那些塔塔尔安在大凉的细作,会伺机而动。安康的府邸,虽算的上是守卫森严,但到底不比宫里,要是生出什麽意外,那就糟了。
“恩” 安康轻应,最後在她的唇上啄了一口。
几声微弱的鸟鸣,穿透黑蓝色的天空,从院子传进了两人的耳中。
文德抬眼,看了看外头,估计大约还有一个多时辰,天就要亮了。
“先在这睡吧,天亮了再回宫” 安康见她思忖,覆在她耳旁低声说。
这句话,听上去或许是有些暧昧,但其实安康也没什麽意思,只是关心她,想和她一起睡而已。
文德因为心烦,也没有多想。她点了点头,步伐却不是往安康房里的方向,而是下意识地,直接就往她幼时住过的房间走去。
连路都走错了......可见文德心里有多乱,安康看在眼里,自是能够体谅,所以也没出声拦她。
她不发一语,凝视着文德越走越远的背影。
走到一半,文德才意会过来,自己走反了。她赶紧又走了回来,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安康。
“别多想” 文德腼腆地说。
安康见她原本深邃的双眼,变成这样小狗般无辜的眼神,无奈地笑了,没有责备,和文德一起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安康操烦了一晚,是乏了,她躺在文德的怀里,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文德却不是如此,她抱着安康,若有所思,彻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