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万籁俱寂,文德换了便装,立於尹府的宣室内,等候尹国公。尹国公似也未眠,到下人的通传,一点也没耽搁,就赶了来。
“臣尹堂,叩见皇上。” 他一见皇上,双膝跪下,拱手说道。
文德上前,将他扶起。
“皇上,是否为了尹思衍而来?”
尹思衍的人,已被押入天牢,消息早早传进尹国公的耳里,他老人家彻夜难寝,还不知怎麽面对文德,不想文德就亲自前来......
为了自家逆子,对着皇上,尹国公的双颊,满是汗颜。
“是,但只是其一,”
文德点头,搀着尹国公坐下,“尹思衍,朕会处死他,望丞相明白。” 她坐到了一旁的位上,简短说道。
处死,是意料之中,尹思衍的罪名,尹国公想都不敢想,尹国公现下还能考虑的,是尹府上下一大竿子人,他起身,想向文德请一个治家不严之罪。
然而,文德手快,是先制止了他,“朕说了,尹思衍的事情,只是其一,”
话,文德纵使已在马车上,过了千百回,可当望着尹国公,喉咙哽着,还是不知如何开口。
“朕有事,要和丞相说明白。” 文德缓了口气,轻握着拳,恳切说道。
自文德小时,尹国公就看着她,文德会有这样为难的神情,并不常见。
“皇上是不是,要说到续卿?”
年事已高,尹国公的眼角,满是皱纹,可他的目光,胜过当年,仍是灼人。
皇上处事小心,因为自己是当朝丞相,为不使外人指责续卿与前朝有过多瓜葛,一直以来,若是无事,她绝不会亲自登门。
尹国公还记得,上一回皇上来到府里,她还是太子,是为了大婚之前上盈春阁之事,前来向自己赔不是。
遥想,都多少年过去了,凭着直觉,他对着文德,直接问道。
听见尹国公提及续卿,文德再坐不住,站起了身,在他的面前,跪了下来。
这一跪,着实突然,尹国公拉她不及,“皇上,您......” 老丞相想不出,续卿究竟是发生了什麽,才让文德对着自己,做出这般的惊天之举。
“丞相,现在跪在您面前的,不是大魏皇帝,” 文德抬头,尹国公脸上惊愕的神情,全映在了她的眼里,
“而是与您的女儿,尹续卿,成婚十多年的独孤文德。” 文德的一双眼睛,明眸星转,带着英气的脸庞,和往日无异,扬着神采。
尹国公坐在位上,看着她。这副模样,的确就是自己脑海中,再熟悉不过的皇上。
要说什麽,文德来前想了许多,可当真正跪在尹国公的面前,什麽都记不得了,只剩下些心里话,还可以说得出口。
“朕对不住续卿。” 她跪着,向後退了一些,对尹国公行了大礼。
“皇上,万万不可,赶紧起来,”
文德的话,尹国公没有听的进去,只想到皇上这一跪,自觉承受不起,他伸出手,使劲拉着跪在地上,迟迟不肯起的文德。
“有什麽,都先起来再说。”见文德始终不起,尹国公急了,大声说道。
“您先听朕说完。” 文德坚持,用眼神按住了他。
君在地,臣在坐,两人之间,四目相对。僵着的气氛,时间缓慢流逝,尹国公看见,一滴汗水,自文德的额间,顺着耳鬓而下。
“丞相,朕的心里,已有了长公主。”
下定决心,她深吸口气,一句话,有如利箭,直直划过尹府的宣室。终於是说了出来,尹国公原本拉住文德衣袖的手,顿时之间,失了气力,落在她的身旁。
文德不用看,就能感觉出,他是有多麽的失望。
“皇上,先起来。”
两朝的丞相,官宦一生,经历过多少风雨,已是处变不惊,尹国公的声音,还是沉稳。
心里,已有了长公主,这话是什麽意思,从皇上的口中,亲口说出,对尹国公而言,是震惊,也是打击。不过,他的面色虽是凝重,却不如文德所想见的那般责备,反而是慎重地先开了口,让她站起。
文德听话,站直了身,可还是拱手,不敢坐下。
尹国公,沉了许久,始终未发一语。
“丞相,是朕失德,是朕的不是。” 感受到尹国公的沉重,还有对自己难以说出口,深切的失望,文德低着头,硬着说道。
无声,笼罩於上,好不容易,尹国公像是缓了过来,看向了她,“皇上,臣有一物,这去取来。” 他的语气,是一定要让文德过目,他缓缓说着,扶着桌案而起,向外走去。
过了不久,尹国公走了回来,他将拿在手中的锦匣打开,取出里头放着的,一封宣信。
还没取过,文德一眼便认了出,那宣纸,是先皇独孤禾昌,私下与朝臣来往所用。
“这封信,是先皇重病之时,让人交给臣的,臣觉得,皇上应该看看。”
尹国公将宣信,呈给了文德。文德先是俯首,然後顺着信上摺痕,摊开一阅,
子堂
你与朕,君臣多年,朕死後,若是太子有什麽对不住的,切勿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