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翊笑得前仰后合,在越来越暗的林子里,诡异清苦的笑声犹如鬼魅,惊飞大片归巢的鸟雀。
他只觉自己半生尊严仿佛这满地枯败的碎叶,一踏上去,就尘一般,碎得不成样子,强烈的羞耻却像是远处的山峦,起起伏伏,澎湃如海浪,扑压在心头,让他窒息地喘不上气……
“为什么拓跋玹不干脆一刀杀了我?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
妙音看着他双目灼红地猛兽般扑上来,忙抓住阿史那颐离地袍服,向后退了两步。
阿史那颐离呵斥,“赫连翊,不想死的话,你最好马上滚!否则,护卫巡逻到这边,你必死无疑。”
赫连翊直盯着立在阿史那颐离右后方的妙音,“拓跋玹为何放了我?说——说话——”
妙音自然不能说,拓跋玹考量周全,是为赫连遥尽快被册封为太子,顾虑道皇帝赫连启的心情,所以,不惜放了他和赵迎楠。若他死了,赫连启沉溺丧子之痛,岂会册封另一个儿子为太子?!
且那一晚,拓跋玹特意借了阿史那颐离之手放了赫连翊,安排得天衣无缝,满朝文武,甚至包括赫连启在内,都笃定是阿史那颐离放了赫连翊。
她若是说出原因,赫连启势必震惊于拓跋玹这番计谋,对拓跋玹的舅甥之情恐怕也会大打折扣,还有可能会除掉拓跋玹。
身为帝王,岂容如此轻易地拿着储君之位当棋子之人存活于世?
妙音一念万千,见阿史那颐离不肯出手打赫连翊,心一横,扯开嗓子就尖叫,“爹——救命啊——爹——”
正自车厢内沉睡的拓跋玹猛地一颤,赫然坐起身来,扯了斗篷奔出车厢,正见苏骁循着妙音尖叫声传来的方向奔去,身后跟着大堆护卫和镖师,也都慌了手脚。
拓跋玹忙呵止赫连遥,“我陪父王过去看,瑶儿、赵凉、随之看护好车队,防备对方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是!”赫连遥应着,忙扯住赵凉和陆随之等人返回队伍,又迅速喊回大半的护卫和镖师。
妙音见众人冲进林中来,忙迎着父亲上前,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拓跋玹的碰触,抬手指向赫连翊离开的方向,“赫连翊朝那边逃走了……”
见拓跋玹飞身就要去追,妙音忙呵止他,“拓跋玹,你内伤未痊愈,还是叫其他人去吧。”
拓跋玹自一群飞奔的人中戛然住脚步,迟疑了一下,转身返回来,“可有受伤?”
苏骁迅速把妙音护在怀里,“先回去再说。”
“是。”妙音应了父亲,还是忍不住看了眼拓跋玹,视线又瞥向始终僵站在原地没动的阿史那颐离。
这一趟北厥之行的热情如一团火,本是烈烈地在心头燃烧,现在,她才发现,这一趟多么愚蠢!
为防万一,队伍没有久留,在子夜时分便紧急起行。
妙音歪躺在车厢里,盯着一旁状似睡着的拓跋玹,沉声问道,“拓跋玹,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你希望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