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如何?”
这卦意竟是有几分九五之尊的意思,高孝瓘暗暗心惊,面上却波澜不惊。
那人瞥了一眼他暗地里的小动作,有些嗤之以鼻,“莫急着拔剑,说不定日后你会谢我”
被人当面揭穿高孝瓘并未恼羞成怒,而是大大方方将短刀拔/出/来放在了几案上,森冷的刀锋反射出少年冷峻的眉眼。
“道长年轻有为,我亦不忍杀之,只要道长一个承诺——”
一个不会泄露他秘密的承诺。
“哈哈,果然是后生可畏,贫道自愧不如,出家人不打诳语,贫道也不会轻易许诺,我这条命就留着善信日后来取吧!”
竹林间起了雾,刹那间云海翻腾,视线变得模糊不清,高孝瓘举刀刺去时人已消失不见,只余了风中悠悠传来一句:“能解开那九连环之人便是善信的命定之人”
也是他的劫数。
风过无痕,竹林间又恢复了寂静,已是夕阳西下,云蒸霞蔚,若不是几案上还余了半局残棋,以及多出来一副九连环外,仿佛只是南柯一梦而已。
半天没等到回答的郑子歆有些奇怪,出声问道:“怎么道长,我这卦象不好?”
君迁子眉头紧皱,看了她一眼,少女端坐在几案前,身着月白色的袄裙,外罩着浅杏色的丝绸罩衣,冰肌玉骨,薄施粉黛,清秀可人。
“说来也奇怪,你这姻缘和你这眼疾也有几分关联”
郑子歆失笑:“如此说来,我岂不是要孤独终老了”
“那倒未必,只是情路坎坷,我只劝你一句,凡事莫要思虑的太周全,殊不知有时候随心所欲方能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句话转换成白话文不就是不忘初心,方得善终么,郑子歆点了点头,倒是有几分道理。
“多谢道长指点”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让她卜卦的是她,毫不客气下逐客令的也是她,郑子歆有些无奈,从容地起身:“道长也早些休息”
“白芷”她轻唤了一声,屋外闪进来一个人影,轻轻搀扶住了她,“小姐”
“走吧”
待她走远之后,君迁子才松开了掌中之物,一片龟甲碎裂成了两半,从空中跌落,竟是命数两拆,不可窥也。
从泰山回来之后便也到了他赴任的日子,临行之前高洋密诏他入宫,说是有机要事相商,不料却只布了一桌美酒佳肴,说是为他践行。
“来,你我叔侄二人把酒问月,不醉不归”
高洋不摆皇帝架子,他自然也从善如流,端起白玉杯一饮而尽:“是,二叔”
自从泰山回来后他便有些闷闷不乐,一是因为那道长的事郁结在心,二也是添了些离愁吧,毕竟塞北苦寒,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心头总有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在,似乎离了邺城也就离那人更远了,此刻未免有些借酒浇愁的意味在。
酒过三巡,高洋终于进入了正题:“朕的时间不多了,阿瓘,如今齐国看似风平浪静,蒸蒸日上,实则内忧外患,不堪重负,北方柔然未灭,西魏不除实乃我心头大患”
“朝堂之上贵戚弄权,贪污*,世家大族牢牢把控住了人才举荐,用人唯亲,荥阳郑氏,博陵崔氏,广源王氏,俱是根基扎实,牵一发而动全身,朕暂时也奈何不得他们”
高孝瓘停了箸,头一次听他说起朝政大事,一时也心头沉重起来,齐国当真如此内忧外患了么?
“朕要你去边关的目的不仅是为了锤炼你,而是跟着段将军学兵法,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同时勘察民情,了解地形,齐与柔然终有一战,而且不会太远”
“更重要的是重建我齐家军的威名,让我大齐的军旗飘扬在这万里河山的每一座城池上!”
“阿瓘,你可有信心?”他灼灼眼神望过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高孝瓘觉得如坠千斤,以至于忘了去思考他话中那句‘朕的时间不多了’究竟是什么意思,片刻后胸怀激荡,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臣高孝瓘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