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嘛,复生吉人自有天相,终究是会醒过来的!”刚刚进来的男子在床边探了探头,沈重只看到一张颇为英气的脸在自己面前晃了一晃,接着便又转过身去嚷嚷起来,“颦儿,复生醒了这是好事啊!你哭什么?”
“是啊,是啊。金少爷,我这是高兴的!”颦儿说着抹了抹眼泪,“我这就去药房里请先生过来看看,少爷的病是不是大好了。”
说着颦儿提着裙裾,迈着小碎步便出了门,连手中沾了水的手帕都忘了放下。
听着两人的对话,沈重心中涌过一阵莫名的暖意,他在脑海中想了想,这才想起了方才探头的男子的名字。
金世云,自己从小到大的玩伴,也是最好的朋友,现在是蔚州州衙的当差衙役班头,负责衙门的缉捕、拘提等事宜,也算是个不大不小吃皇粮的主。
“复生,这次真是太险了,鞑子们下手可真狠,我带着兄弟们赶到黑石坡的时候,幸存的可就只剩你一个了。”
颦儿出去之后,房间里安静了下来,金世云搬了一个矮凳在床边坐下,关切地问道,“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世云,谢谢你!”沈重说话便想要从床上起来,但金世云把他按住,给他拿了一个方枕,垫在了身后让沈重靠着。
“谢我干什么,你能醒过来,那是你命大!”金世云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一边给沈重掖了掖被角一边说,话说了一半,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脸色一黯,带着忿恨说道,“不过,伯父还是惨遭了鞑子的毒手。那帮狗鞑子,等我当了兵之后,肯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咱大明的子民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我爹他……”沈重眼中满是询问的意思。
想想当时遇到鞑子时的情形,慌不择路的沈重摔倒撞在一块石头上,昏死了过去。在昏死之前,沈重模模糊糊地感觉到父亲为了保护自己,用身体挡住了鞑子致命的一刀,自己却惨遭了鞑子的毒手。
“已经下葬了,本来是准备等你醒来之后再举办葬礼的,但你一直都在昏睡,你二叔说老是这么放着也不是办法,我坚持了几次,但最终也是没有说服他。人都没了,毕竟还是讲究入土为安……”金世云略带愧疚说道,似乎因为没有坚持让沈重见上父亲最后一面而有些遗憾,又补充解释了一句,“不过入殓的时候可是请了最好的法事,等哪天你大好了之后,咱们一块去给大伯上柱香。”
二叔,这个本来应该是让人尊敬的长辈称呼让沈重莫名感到一阵烦躁,似乎在沈重脑海中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嗯,行,不说这些了!”沈重脑海中思索半天,故作轻松地岔开了话题,“我家现在怎么样,我怎么搬到这里来住了?”
从刚才颦儿口中的话也能感觉出来,似乎是从前段日子出关遭遇了意外开始,家族的情况就开始变了。
要不然自己作为长房长孙,也不能被赶到现在这个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的小祖屋来居住吧!
对上沈重的询问的眼神,金世云目光闪烁,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自从沈重的爷爷去世之后,沈重的父亲沈冠杰就成了沈家的主事人,沈家的大部分生意,都是沈冠杰在照料打理。
沈重的母亲去世得早,父亲沈冠杰一直没有续弦,这次突然遭了难,大房之中只剩下了沈重和妹妹沈玉儿两人,再没有一个主事的人。
妹妹是个女孩子,在家族中本来就不够重视,而且年纪也还小,这些天沈重又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沈重的二叔沈冠文就开始找出各种理由,一步一步图谋了沈重所在的大房的财产。
先是把大房的账目和银契全都搬到了二房,接着又借口沈重养病需要安静的环境,将沈重搬到破旧的祖屋就再也没有过问过,这几天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批催帐的,把大房里的东西给搬了个精光。
现在就算是沈重再搬回大房,却也是已经家徒四壁了。
听着金世云的诉说,沈重不禁摇头苦笑,自己的运气可真算不上好,本以为凭着自己在家族长房长孙的地位,就算是游手好闲,也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了。没想到刚刚穿越过来,就牵扯到了家产争夺中,被莫名其妙地排挤出了大房。
这可让人有些说不出的憋闷!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小屋的布帘子一掀,又闪身进来了几个人,沈重看了一眼,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来的几人都是自己的亲人——二叔和三叔以及族中几个亲戚。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们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居然这么快就赶来了。
金世云本来说得就有些义愤填膺,此时见到真人出现,如何还能忍得住,霍地一下站起身来,面带激愤地说道,“你们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们!”
“复生醒了啊!身体没什么大碍吧!”沈冠文却是没理金世云那一茬,一脸笑容地凑到床前,又对后面几人说道,“我就说过嘛!吉人自有天相,复生肯定会醒过来的!”
要不是之前金世云的那番话,沈重真就要被沈冠文那一脸伪善的笑容和这些关切的话给感动地稀里哗啦了。
不过现在,沈重却没有了丝毫的感动。
“二叔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还来关心一下我的死活?”沈重面上挂着冷笑,眼神如利剑一般直视沈冠文,咄咄逼问道,“我还以为把我扔到这个地方,就再也不管了呢?”
“复生,你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把二叔想成什么人了?”被沈重锐利的目光逼视,沈冠文面色一滞,没想到自己这个一向都是和善的侄子,居然这次态度也强硬了起来,而且话语中还有几分质询的意思,这让沈冠文一时之间也是有些反思,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点做得太过了。
不过这种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沈冠文立刻又换上了一副皮里阳秋的笑脸说道:“二叔把你安排到这住下,完全是一片好心。前些天大哥出了事之后,家里可是就乱了套,又是催货的,又是索账的,吵吵闹闹的,你要是住在大房那边,不是影响你养病嘛!”
“呵呵,用不着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我们大房已经快被你搜刮完了吧!”听到沈冠文的回答,沈重有几分不耐烦,干脆直接地问道,“说吧,这次过来又想搬点什么东西去你那二房那边?”
“既然你这么想,那二叔这次也就把话挑明了吧!”沈冠文原本还在措辞该怎么说,听沈重这么说,索性一下把事情挑开了,“这次过来,二叔目的很简单——分家。”
分家?坐在床上的沈重的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