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雪山睡了大半天,其间林子森上来看了他好几次,他都察觉到了,可是不知为何,很执着的就以为对方是顾雄飞,心烦意乱的直说“别烦我”。
林子森莫名其妙的受了驱逐,只好回到楼下客厅里枯坐。坐得久了,百无聊赖,忍不住又打了个盹。
醒来之时,已是傍晚。他起身去了餐厅,想要提前把粥熬好。哪知一步迈进门去,发现叶雪山不知何时溜下了楼,正站在餐桌前吃剩菜,身上穿的还是睡衣。双方骤然相见,叶雪山笑了一下,开口说道:“我好了。”
林子森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他:“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可见少爷的身体还是好。”
叶雪山没有筷子,用手指钳起一段青菜往嘴里送,同时头也不抬的说道:“是,我从来不闹大病。”
林子森走近了他,看他穿得太过单薄:“少爷饿了?”
叶雪山鼓起腮帮子,很用力的一嚼一嚼:“白天吃得少,刚才饿醒了。你出去给我买点吃的回来,顺手把狗喂了。”
林子森答应一声,转身就走。
冬季天短,外面已经黑透。因为不往远走,所以林子森没乘汽车,迎着寒风向前快走。他心甘情愿的照顾叶雪山,不是奉献,而是责任——替死去的叶太太负起责任。
自从离开叶太太之后,他就再没掏心扒肺的爱上过任何人,唯有对待叶雪山,他会偶尔生出满腔酸楚的温情。叶雪山是叶太太的延续,在叶雪山身上,他时常能够看到叶太太的影子——隐隐约约的,若有若无的,让他感到或温暖、或凄凉。
林子森买回热饭热菜,把叶雪山和大黄狗全喂饱了。叶雪山这回舒服了,披着一条毛毯跑去客厅。林子森坐在沙发一端,留出位置让他伸伸展展的躺下。顶着一头乱发枕上林子森的大腿,叶雪山闭上眼睛,低声说道:“轻点。”
林子森找准穴位,为他按摩头部。昏沉着睡了一天,他睡的头脑一片混沌,一阵一阵的只想发呆。
林子森张开五指,两只大手完全捧住了他的脑袋,力量不轻不重,一下一下按压穴位。叶雪山舒服了,轻声说了一句:“你是个好样的,办事利落,对我也好。”
林子森没有回答,单是饶有兴味的将手指埋进他的短发。头皮热烘烘的,是个不得见人的隐秘地方,指尖缓缓的划过去,是单方面的亲昵。
良久过后,叶雪山觉得索然无聊,伸手向外摸上茶几,他没摸到糖果,却是摸到了一盒火柴。林子森以为他是想抽烟,又见茶几上并没有香烟筒子,就开口说道:“我有烟卷,少爷要吗?”
叶雪山懒怠睁眼,心想没糖烟也行,便扬起一只手去掏他的裤兜,正是一掏一个准。睁开一只眼睛瞄过去,他见香烟算是好牌子,便放心的抽了一支叼在嘴上。林子森接过火柴,为他点了火,又欠身把玻璃烟灰缸摆到茶几边沿。
叶雪山重新闭了眼睛,吸了烟不往肚里走,在口中打个转儿就呼出去。白皙手指夹着烟卷,他向旁边轻轻一拨林子森的右手,口中说道:“小心,别烫着你。”
然后他又浅浅的吸了一口,依旧是尝不出好味道来,只当是个乐子,一口一口的向外喷烟,全喷在了林子森的脸上。
林子森在烟草气息中,没话找话的问道:“今年过年,少爷得去北京吧?”
叶雪山翘着嘴角,忽然冷笑了一下:“去北京干什么?自己没家?”
“不是,北京不是有大爷吗?”
叶雪山一摆手:“我原来是穷的没办法,厚着脸皮上门去打抽丰;现在我不穷了,为什么还要过去找骂?我贱吗?”
林子森看他像是要闹脾气,就没说话。
叶雪山这时又道:“我只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带兵回来,如果那片地盘真被贺占江占住了,我就把这三年里向他要过的钱汇汇总,算个整数全还给他,他妈的最多不会超过十万。全还给他,我从此和他一刀两断!”
说完这里,他向外面伸长手臂,准确无误的把半根香烟摁熄在了烟灰缸里。林子森看他忽然发了怒,不由得心生疑惑:“少爷和那边大爷关系不好?”
叶雪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的叹出来:“子森,那边什么时候和这边好过?人家说我来历不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