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诗相信精明如祁行,不会没有察觉出她的那点小心思,否则也不会开始借故加班而不再陪她入睡。
他每天打电话告诉她:“抱歉,陶诗,今晚我又要加班了。”
而她也就每天重复那一句:“哦,好,没关系。”
每晚睡觉之前,她都定定地望着天花板,问自己:他为了逃避两人最亲昵的相处时刻,宁愿每天在公司加班到十一点才回来,也不愿意跟她说个清楚,难道不是因为怕伤害到她吗?
这样难道还不够吗?
他对她的在乎溢于言表。
同一时间,祁遂年终于也开始催促祁行考虑婚姻大事了。
事实上这件事情一直就被反复提起,但祁行一来没这个心思,二来顾虑到婚姻势必会令陶诗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变得尴尬起来,所以一直都不甚上心。然而考虑到陶诗的年龄一天一天大起来了,而他……
他坐在办公桌后考虑了片刻,打电话给助理:“这周的设计展帮我联系周小姐,请她做我的女伴。”
于是周五那天晚上,当陶诗拿着祁行早上离开家之前摆在餐桌上的电影票紧张地出现在市中心的电影院门口时,并没有如愿看见祁行。
相反,站在影院门口的是陈冬亚,一身烟灰色的大衣,黑色的羊毛围巾——他长得阳光干净,带着这个年纪的少年特有的蓬勃朝气。
陶诗顿在原地,前一刻还光彩熠熠的眼眸瞬间黯淡下来,一片死寂。
她尚且穿着一条大红色的毛呢裙子,腰间的大蝴蝶结把她不胜一握的纤腰凸显得淋漓尽致。她甚至踩着一双高跟鞋,提前好几个小时照着网上的教程化了点淡妆——她比祁行小了整整十四岁,她不希望站在他身旁的时候,所有人都把她当做他的女儿、他的妹妹。
她想要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哪怕并非恋人,至少看上去也得是一对璧人。
然而她的所有的小心机在这一刻灰飞烟灭,因为他根本没有打算来,因为他早就为她和陈冬亚计划好了这一个风花雪月的浪漫之夜。
这一刻她痛恨自己对他的了解——陈冬亚的那一身穿着风格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就连袖口的金色纽扣上那个小小的英文logo都出卖了它的主人——没想到祁行对他们俩的事情这么上心,连陈冬亚的衣着都亲自把关。
陶诗的心由前一刻的火热沸腾骤然降至冰点。
她几乎不知道自己该为祁行对她的重视而开心,还是为别的什么而灰心失望。
陈冬亚只觉得眼前一亮,被这样明艳照人的陶诗惊艳得挪不开视线。他走过来,将黑色的羊毛围巾取下来,替她围住光裸的脖子。
“当真不怕冷,大冬天的穿这么少。”他的语气饱含宠溺,还有几分显而易见的心疼。
陶诗一时之间没说话,他仿佛也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些唐突,于是面上一红,又把手收了回去,低声说:“不好意思,就是……就是怕你冷。”
陶诗仰头看他,恰好看清了少年面颊上的两抹绯红,他的眼睛是澄澈到没有一丝杂念的,所有情绪都倒映其中,不像祁行那样深沉,好像什么东西都藏在了一层云雾后面。
她失神片刻,然后弯起嘴角,“等很久了吗?这么冷,也不知道去影院里面找个座位坐着。”
陈冬亚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她这么灿烂的笑容了,当即一顿,险些发起愣来。好在陶诗很快迈开了步子,他也就下意识地跟了上去,小声说:“怕你走到门口又反悔了……”
那声音很小很小,但陶诗就是听得一清二楚,脚下一顿,心里也柔软了几分。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对她也很好很好。
这样想着,她在心里嘲笑自己,其实她的身份和陈冬亚有什么不同?都是在祁行帮助下长大的孩子,半斤八两。她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资格去博得祁行的欢心?就凭他对她这个孤儿要稍微特别一些,恩准了她踏入祁家?
祁行希望他们俩在一起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相反,他们俩简直是绝配,不是吗?
影院放的是一部最近很火的美国电影,由同名原著改编而来,讲述了两个患有癌症的青少年在爱情里生活和死去的故事。
很多人哭得一塌糊涂,年轻的恋人们在影片结束时紧紧相拥,为还能拥有此刻的相守而感慨庆幸。陶诗接过陈冬亚递来的纸巾,默默地把眼泪擦掉,然后起身准备离场。
由始至终,少年一直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像个沉默的守护神。
冬日的初雪竟然出现在了这个夜里,走出电影院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漫天飞舞的小雪,为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带来了些许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