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
“很快的,不要乱跑。”说完,他把手中的皮箱递给她,“这个就拜托你了。”
凯思琳看着莱斯特跑开的背影,嫌弃地做了个鬼脸,默默拿起箱子沿着桥走着。天空是阴沈的铁灰色,凯思琳独自一人站在泰晤士河桥前,托着半边脸,目光随着缓缓驶过的船移动,直到它消失在远方的白雾里,第十三艘了。
她完全不觉得这是莱斯特所说的“很快的”,等到有些疲倦了,她便拿起花篮里的一枝玫瑰花,开始扯起花瓣来。
在数到第七艘船时,她看见一个驼着背的老婆婆正往她的方向走来,提着一篮鲜红的玫瑰花,看见凯思琳,她绽开笑容,声音温柔又细腻,“在等人啊姑娘。”
“是啊。”她挺起身,指了指老婆婆臂上的花篮,“玫瑰花很漂亮。”
“我在卖这些玫瑰,如果你喜欢的话,送一朵给你吧。”她微笑着,布满皱纹的手拿起一枝玫瑰,玫瑰的刺都剪干净了,但花瓣末端有些枯萎。
她内心深处某些东西被拨动了一下,于是把那一篮玫瑰全买了。她拿着花篮时想着,应该拿一个透明的花瓶,把玫瑰花全装进去,放在窗台,这样阳光就可以刚刚好照在上面。可之后她又想,还是放一些在父母房间,一些在大厅,一些在自己房间吧,不管莱斯特了,多亏那个家伙,自己现在才在桥边吹风。
她扯下一片花瓣,松开手,花瓣被风卷上高空,再从她的耳际飘然而去,一小点红色纷飞在灰暗的天空上,最后随风而去,去到她永远看不到的地方,这样看来,竟有种凄凉的美感。
她持续扯着花瓣,看着花瓣消失在寒风里,和看着船只消失在浓雾中一样。在她又一次放开花瓣时,突然一只手从她耳际飞快掠过。
“你这么做,那个老婆婆可是会伤心的喔。”凯思琳愣了一下,慢慢地转过头。
眼前的人缓缓打开黑手套的手掌,一小片柔软的玫瑰花瓣静静躺在他的掌心,她往上看去,苍蓝眼睛,右眼戴着眼罩,一张熟悉的脸。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和我的执事出来采购。”
“喔…我在等我哥。”还没等他开口问,她便急忙说着,还把手中的玫瑰往身后掖了掖,后悔被他们看见刚才愚蠢的行为。
夏尔挑了挑眉,问道:“等很久了?”
“算是吧。”
此时,大笨钟敲响了整点的钟声,悠扬低沉的钟声回荡在伦敦城上空,他们沉默着,等到钟声的尾音慢慢消逝在风中,他才微微一笑,说:“话说回来,如果想再来本府的藏书阁的话,随时欢迎。”
他很自然地发出邀请,这过于熟络的语气,好像跟一个老朋友说话一样,她不禁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你来的话,写封信通知我就行。”他摆了摆手,从她身旁走过,“我们走了,再见。”
“嗯,再见。”
凯思琳呆呆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两个黑色的身影越来越小,之后便被来往的马车遮挡住。铅灰色天空和厚重的云,看着两人落寞的背影,这画面恍然有种生命渺小如尘埃的感觉。
下一秒,她便暗暗嘲笑自己这种奇怪的想法。突然,她听到远方有人喊着她的名字:“凯思琳,嘿,这里!”一转头,看见莱斯特正朝自己走来,手里拿着大大小小的纸袋。
“慢死了!”凯思琳朝着他大吼,气愤地别过脸去。
“抱歉,顺便买了其他东西。”他晃了晃手里的大包小包,忽然瞥见她手上的花篮,“买了花呀。”
凯思琳没有搭理他,莱斯特也没多说什么,用下巴指了一个方向,“好了,我们回去吧。”
凯思琳望着脚边的皮箱,“这个怎么办?”
“喏…你帮我拿吧。”他轻盈地说,然后便迈开步伐离开了。这时,路灯开始逐一亮起,莱斯特走进暖黄的灯光,单脚从一个光圈跳到另一个光圈里,像个小孩一样。
“……可恶的家伙。”凯思琳在后面咒骂着,无可奈何地拎起箱子,跟上他的脚步。
“怎么说话的,说了多少次,叫哥哥。”
“可拉倒吧你。”
几天后,凯思琳下楼时见到家里的仆人都在忙上忙下,母亲站在大厅中央指挥仆人,莱斯特在一旁打着领带,父亲搭着他的肩,和他说话。
“手帕有吧?”
“有。”莱斯特淡定地回答,看见他西装笔挺的样子,凯思琳想,穿西装是他最人模人样的时候。
“还缺什么?”
“应该没了。”
“苏菲亚,再把外套烫一烫!”
“是的,夫人。”
洛佩兹夫人上下打量着莱斯特,拍平他西装上一小处皱褶,眼神里真情流露彷佛在说:“我家儿子终于长大了。”
“这是怎么了?我哥要结婚?”凯思琳问,不解地看着大家忙来忙去,阵仗可真大。
母亲没忍住笑了出声,“你哥要去参加一个伦敦商界的年度酒会,他可紧张了。”
“我没有紧张。”莱斯特反驳道,凯思琳却看见他在努力平定呼吸。
“别紧张,不就是一场普通酒会嘛。”父亲潇洒地说,用力拍着他的肩,不愧是亲爹,这话跟她说的一模一样。
经历过大风大浪,一个成功的企业家,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在洛佩兹先生面前,这当然是个普通的聚会;不过,对于怀着梦想和野心,正准备扬帆启航的年轻人,可不是这样的。
“马车到了!”一个女仆喊道。
母亲为他穿上一件黑色的绸面斗篷,用温和的语气安抚他:“没事的。”
“加油,儿子!”父亲拍了拍他的手,眼神坚定,莱斯特回应父母一个舒坦的微笑。
莱斯特踏出大门的前一刻,凯思琳在他背后大喊:“哥哥,加油!”
平时习惯互损的两人,很少说一些来自真心的话,他在门口停下脚步,点了点头,然后关上了大门。
凯思琳回到房间后,伸了一个懒腰,看着桌上翻开的书,八十万字的长篇,现在只剩短短一寸的页数没看。她坐回椅子上,想着过几天就去还掉吧,他不是说随时都可以过去吗?
“好像说去之前要写信。”她打开桌下的抽屉,翻找着信纸。
信纸找着了,她把羽毛笔蘸上墨汁,琢磨着该怎么写。她不是个常写信的人,不知道该怎么下笔,不仅开头是个问题,内容也是,其实两句话完全可以搞定,“你说可以随时来,所以我过几天后想来。”结束,落款,不过跟这些贵族写信是不是要像他们一样,连篇累牍写一大堆有的没的。
她左右思考了很久,实在想不到怎么繁冗地堆砌句子,只写了两三句。下款签名的时候,还抱着一丝丝担忧,最后还是像平常做决定那样,当机立断把信纸塞进信封里。
这时劲心思斟酌用词的她,一定想不到,之后她去拜访凡多姆海恩府邸时,不需要再写信了,甚至不需要打声招呼,随意地去,随意地走。她也不会想到,能这么随意的人进出的人,寥寥无几,而且家主公然允许,不会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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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礼拜的物理测验拿了33/40,有点开心,于是怒更一章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