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夏天的记忆是一束光,那冬天的记忆就是一地未融的积雪。
距离圣诞节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伦敦市民的话题离不开圣诞以及最近火红的s4。异乡的商人从酒吧里出来,难掩倦容,此时大街上热闹非凡,车水马龙,灯火璀璨,人们口中哼唱着新颖的曲子。他百思不得其解,遂而仰望天空,云层厚得看不见月亮,冷风夹着雪花吹过,吹起一片悦耳的铃铛声。
凯思琳走在人满为患的圆形音乐厅里,艰难穿过人群的同时,有人一把拉住她的手,她回头,满脸诧异。
“怎么了?”
“我们得谈谈。”
“夏尔,我很忙。”
“难道你不应该解释一下吗?”说完,他往周围瞥了一眼。
“我会的,但不是今天。”
“我要今天,现在。”
凯思琳直直地盯着他,眼神如猫头鹰一样锋利睿智,两人在人群中央僵持着,最后是她退一步,叹了口气说:“跟我来。”
凯思琳带他来到音乐厅的内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提着一个老旧的油灯,走过长而复杂的走廊,最后停在一扇门前,镀金的门牌反射着同样金黄的光,一刹那刺痛眼睛,看见上面刻着“k.l.”两个大字。
“如果你敢跟其他人说我带你来过这里,我们会一起完蛋。”她声音冷冷的、尖锐的像是恐吓的语气。
夏尔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
凯思琳推开门,整个房间用了红色做主色调,地毯,桌子,沙发,而墙壁被做成了书架,环绕着不大的房间。不远处的书桌上摆放着凌乱的图纸,朴素的相框座落于萧邦的画像下。
“随便坐。”她脱下斗篷,转身把相框盖上,“红茶还是咖啡?”
“都行。”他简单环视了周围,走往壁炉前的一张单人沙发。
夏尔直觉认为这个房间是她的办公室,可是她在这里负责什么工作呢?他想不到。他来了几次,却没在音乐厅里见着她的踪影,她似乎每天只现身短短一瞬,匆忙绕过音乐厅熙攘的人群,直窜进厚重的天鹅绒布帘。
脑中浮现出无数个无法得知解答的问题:为什么她会放弃卡文迪许的研究工作?为什么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那伊莉莎白呢?是不是跟她有关?
此时,凯思琳端上一杯锡兰红茶,打乱了他的思绪。
“凉的,抱歉。”
他难得没有挑三嫌四,或见缝插针地揶揄,却是紧锁眉头,试图从这不寻常的一系列事情中找出个关联。
她率先打破沉默:“你要谈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想告诉你。”
夏尔没说话,静静地盯着她。她的神色镇定,那双眼睛宛如一面波澜永不惊的湖水,沉静的绿,流落在他各处的记忆里。他不想承认,这双明亮的眼睛总是会出现在思想的间隙,然后他会渐渐地,想起她灵动的身影;渐渐地,想起她古怪的脾气;关于她的一切会渐渐地,如鲜血一样渗透苍白的记忆,思念成疾。
他逞强地开口:“没关系,我也不想知道,这不是我找你的目的。”
凯思琳一笑,打破了眼波的平静,“如果凡多姆海恩伯爵大驾光临不是因为私人恩怨,那一定是有事相求吧?”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劲。”他扬起一个比她还要深不可测的微笑,随之脸色凝重,“听着,这个圆形音乐厅有点奇怪,可以的话请你帮我多加留意,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立刻告诉我。”
凯思琳没有回话,只是默默低着头,望着手背被壁炉的光映得橙黄的皮肤,半晌后才说道:“夏尔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坐在你的庭院里思考一个问题,问题是什么我已经忘了,不过我记得,那时的你走向我,那是我们第一次平静的聊天。”
他不明白她此时说这话的用意,“和这有关系吗?”
“没有。”她笑了笑,然后继续低下头。
“凯思琳,”他慢慢眯起眼睛,眼神尖锐深邃,像一把闪着磷光的剑,似乎想要将眼前的人望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她后来补上,“如果你坚持想知道的话,我会找一天告诉你的。”
他却冷冷吐出几个字:“太晚了。”
夏尔缓缓站起身,绕过矮小的茶几来到她跟前,靠着沙发扶手慢慢弯下身,凯思琳本能反应往后缩了缩身子。他的脸很近,几乎能清楚感觉到呼吸的频率,金黄色的柔光流淌在他苍白的肌肤上,为左边侧脸打了一层厚厚的阴影,海蓝色的眼眸里揉进一抹暖黄,像天灯在海上的倒影,温柔地令人难以置信。
原本温暖的房间似乎更进一步升温了,她彷佛快要融化在沙发椅背里,火光令脸颊的潮红不明显,可紊乱的心跳和泛汗的手心骗不了人。她看见他的耳根也发红,她却来不及想这代表些什么,这样近的距离活生生抽走了理智,无法掌控局面了。
“你变得难捉摸了。”
尔后他慢慢起身,理了理袖口,脸上多余的颜色慢慢退去,然后转头不经意地对视一眼,眼神急得像要逃跑的小偷。
凯思琳把血染的文字吞下,咬咬牙说:“时间不早了,我带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