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就像埋在地底下的宝藏,找找总会有的。
角落里静静摆放着一张木质书桌,也许是上一任租户留下来的,已经很老旧了,边缘都是磕磕碰碰的痕迹,油漆斑驳,严遇很少用这个桌子,抽屉里面锁的都是他不会再碰的东西。
拉住抽屉上面早已生锈的栓扣,他费了老大的劲才把第一层抽屉拉开,里面全部都是一些有关阴阳八卦的老旧书籍,封皮泛黄,还有一只蜘蛛在角落里面结了蛛网,鼻翼间全是霉味。
严遇点了一根烟,在缭绕的烟雾中眯着眼把抽屉倒扣在地上,扒拉片刻,发现一分钱没有,又拉开了第二层抽屉,里面放着一张摆地摊用的阴阳八卦布,若干铜钱和黄符以及一系列驱邪物品。
严遇看也不看,咣一声关上了,他拉开最后一层抽屉,里面只静静放着一摞纸,顶上的一张写了两串数字,数字下面是一个类似六芒星样式的推算图,图案很复杂,是用铅笔画出来的,上面标了许多看不懂的标志,可惜已经模糊掉色。
严遇不知道为什么,没动了,直至星火燃尽,一截烟灰悄无声息的掉在了纸上,他这才反应过来,伸手弹去,结果烟灰四散,反倒变得更脏,只能把纸拿出来抖了抖。
这一摞纸约摸有三十多张,每一页的图案都大同小异,画这个推算图的人似乎很固执,不厌其烦的画了许多遍,固执的想要确认什么。
严遇把烟头在地上按灭,没再翻什么了,他掏出手机找到唐颖的电话拨过去,响了三声不到就很快被接起。
“什么事?”唐颖的声音又冷又硬。
“不是说荀川给我留了东西吗,什么时候给我?”严遇懒洋洋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杂乱,隐有争吵声,唐颖闻言默了片刻才道:“我订了明天上午的航班,不会再回来,我把地址发给你,你自己过来拿。”
荀川出事的时候,她正在国外筹备婚礼,听闻消息就匆匆赶了回来,处理完事情就得回去,并不会长住。
严遇挂了电话,准备出门,然而看了一眼外面渐暗的天色,脚步又退回去,从第二层抽屉里拿了几张黄符揣进兜里,这才出门。
唐颖发的地址在郊区别墅,似乎是荀川的家,严遇赶到的时候,一楼沙发上坐着名保养得宜的中年妇女,眉目与荀川还有几分相似,待看见严遇时,她一愣,正欲发问,唐颖却刚好拎着行李箱从二楼走了下来。
唐颖对严遇道:“二楼第一个房间,自己去拿。”
严遇闻言笑笑,自顾自上了楼,只是进房的时候,隐隐听见楼下传出争吵声,不由得留了个心眼,关门的时候留了一条缝隙。
荀母端坐在沙发上,相比唐颖的憔悴,她面上不见半点忧愁难过,柔柔的出声问道:“阿颖,那个男的是谁,你怎么让他进了阿川的房间?”说完又语带嗔怪:“你这孩子,干嘛这么着急今天就要搬出去,你姑父前几天莫名其妙摔伤脖子,现在还躺在医院,手续费你总得想想办法吧?”
这句话不知触动了她哪根神经,唐颖闻言直接把脚边的行李箱踹翻了,声音尖锐的道:“他躺在医院是活该!破产也是活该!这种丧尽天良的畜生死一万次都不足惜!报应!都是报应!我再在这里待一天就会被你们恶心死!”
荀母闻言皱眉:“你怎么能那么说你姑父,他那么做还不是为了这个家,阿川的死谁都不想的,我心里也很难过。”
唐颖双目通红,胸腔起伏不定,看起来恼怒至极:“他就是一个畜生!你也是一个畜生!谁家父母会为了赚钱把自己亲生儿子送到别人床上的!荀川要不是为了躲你们,他怎么会死!”
荀母闻言面色难堪:“公司出了问题,我们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谁让刘董事长偏偏就看上阿川了呢,再说了,我们不也还没答应呢么,谁知道阿川那孩子这么倔,直接就离家出走了,唉,真是命苦。”
唐颖闻言脸色陡然阴了下来,冷笑着道:“是吗?那你们怎么不把许江送过去啊?他长得也不错啊,你们怎么不把许江也送过去啊?!怎么?舍不得啊?”
随着她声调逐渐拔高,荀母也端不住了,唰一下站起来和她争执着什么。
荀川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荀母是二嫁,婚后没多久就生下了荀川同母异父的弟弟许江。
茶几似乎被人踹了一脚,摩擦地面发出极其刺耳的声响,后面的话严遇没再听了,他反手关上门,终于明白那天荀川电话里的语气为什么会如此慌张,手臂上的肌肉不自觉紧绷,许久都放松不下来。
外间忽然又下起了大雨,期间夹杂着电闪雷鸣,风雨飘摇,一道道轰隆巨响震彻耳畔,都仿佛要把天都撕裂开来。
荀川遗留下来的财物全部被唐颖整理好放在了一个纸箱子里,严遇翻了翻,有被警方寻回来的手机,有银行卡,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窗台养着一盆不知名的植物,不过太久没浇水,早已经干枯发黄。
手机还有电,严遇试着开机,发现密码锁已经被破坏了,不过一些东西还在,他定定看着桌面背景,发现是自己的照片。
角度很模糊,似乎是偷拍的,一名男子正坐在吧台喝酒,侧脸轮廓清晰,暗蓝色的灯光打在他身上,美玉般通透,一张脸俊美得近乎凉薄,却又让人怎么都移不开视线。
他们第一次相遇,好像就是这个场景。
那个时候的荀川还没喜欢上严遇,骄傲得令人侧目,明明是一个漂亮的少年,却又满身尖刺,让人伸手欲摘,却又不得不收回手去。
严遇坐在吧台边,一杯酒慢慢的抿,喝了很久很久,荀川就坐在他对面,过于出色的外貌引起不少人的注意,更甚者有人动手动脚,下场就是被他泼了一脸酒外赏一巴掌。
严遇笑了,全当看戏。
荀川不胜其烦,最后端着酒杯坐了过来——他注意到严遇四周很空,那些小混混似乎都在刻意的避开他。
他坐定三分钟不到,看了严遇一眼又一眼,最后忍不住过来搭讪,脸上带着未知的好奇:“哎,你喝酒为什么这么慢,巴掌大一杯酒你喝了十分钟了。”
严遇:“哦,我没钱。”
荀川一双眼睛很纯粹,黑的黑,白的白,闻言饶有兴趣的盯了严遇很久,最后把自己手边的酒推过去道:“我请你喝。”
严遇闻言挑眉,终于抬眼正视他,语气平静的陈述事实:“这杯酒你喝过了。”
荀川道:“好吧,那你自己点,酒帐算我的。”
严遇看了他身后一眼,意有所指:“我怕你来不及付账就已经住院了。”
刚才被扇了一巴掌的小混混正带着几个喽啰气势汹汹往这边而来,目标正是荀川,听闻严遇的话,荀川下意识回头,显然也发现了他们。
“艹,打不过我就找帮手,一堆崽种,小爷弄不死他们!”
荀川显然是第一次来这里,初生牛犊不怕虎,挽起袖子直接迎了上去,打头的小混混尖嘴猴腮,身形瘦小,一双眼贼溜溜的,是这里的地头蛇,待看见荀川身后时,不知道为什么愣了一下,神色陡然变得怪异起来。
荀川捏了捏拳头:“这里打还是出去打?”
严遇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闻言跟着无声的点了点头,并顺势撸起袖子,像是小弟,又像是保镖。
小混混说:“踏马的老子不以多欺少,下次再让我碰见你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语罢直接掉头就走,徒留荀川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见他不动,严遇对他后颈吹了一口气,荀川脖子一缩,吓得跳了老远,一双眼瞪得老大:“你你你……你干嘛?!”
严遇看着他:“你不是说要请我喝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