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十六个少爷小姐,除去被砍头的大哥,还剩十五个,萧凤鸣行七,生性爱赌,萧老太爷在世时尚能镇得住几分,萧家破败后,他就全无顾及起来,在邻县欠了一屁股烂债,又重新躲回了燕城。
萧凤梧显然是没那么好心帮他的,特意躲远了从小路走,谁料萧凤鸣眼尖的很,一眼就瞧见了他,当即也顾不得与赌坊打手叫骂,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欣喜若狂的追了上去:“哎!十六!十六!你别跑啊十六!”
燕城这地界不大不小,想碰上迟早得碰上,跑得过初一跑不过十五,萧凤梧也没真躲着他,见萧凤鸣追上来,无奈的停住了脚步。
萧凤鸣早些年成了婚,不过因为他好赌不着调,媳妇直接带着孩子回了娘家,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他看见萧凤梧也不觉尴尬,十分亲热的揽着他道:“瞧你,看见七哥还躲什么,兄弟一场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你现在混出头了,可得拉哥哥一把,我正愁没落脚的地方呢,走,带七哥去你家看看。”
萧凤梧心想这人比自己还不要脸,把他胳膊甩下去,打了个哈欠道:“我现在还不是住在别人家里当小白脸,七哥你英俊不凡,大街上随便找个富家少奶奶一勾搭,什么山珍海味吃不上,还愁没落脚的地儿?”
萧凤鸣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成不成,你嫂子知道了非得打死我不可,你就别和哥哥开玩笑了。”
他除了好赌还真没什么大毛病,也不是个花心的风流种子,萧凤梧背着药箱去了回春堂,他就腆着脸在后头跟了一路,进门时倒把钱郎中吓了一跳。
烟斗磕在桌子上,落下些许星火,德贵赶紧用湿抹布擦了,生怕将桌子点着,钱郎中嫌弃的推开他,对萧凤梧道:“小子,你这是几个意思?拖家带口的还让不让老头子活?”
萧凤梧敷衍道:“给您带来打下手的,管吃管住就成,呐,他可比我吃苦耐劳的多。”
萧凤鸣闻言跟着嘿嘿一笑,挽起袖子道:“十六,原来你在钱老这儿坐馆呐,早说嘛,早说我也来了。”
萧家人医术都不差,今日若没遇上萧凤梧,他本也打算去寻份活计的,见钱老在替病人看伤,萧凤鸣撩开隔挡的帘子瞧了眼,发现是一名山中的猎户,后背好长一条抓伤,也不知是怎么弄的,手也脱臼了,躺不是坐不是,一个劲的哎呦叫唤。
萧凤鸣过去摸了摸他的骨头,啧啧摇头:“哎呦,断了,得重新接。”
说完摸索片刻,找准位置微微用力,只听一声轻微的骨头声响起,手臂就被接了回去,那猎户倒也硬气,忍着没有叫出声,片刻后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虚弱道:“多谢大夫。”
萧凤鸣摆手:“没事儿,等会儿记得把接骨钱给了就成。”
萧凤梧彼时正坐在桌后数钱,其实他老早就可以存够五百两了,只是手松,心里没个数,花出去的永远比挣回来的多,这两天俭省着,终于攒够了四百两。
再看几个病人,就能攒够钱了,到时候叫那妖怪直接滚蛋,省得附在自己身上提心吊胆的。
萧凤梧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受了不少委屈,什么乌七八糟的病都看了,削肉又挤血,晚上恶心的都吃不下饭,全拜系统所赐。
钱郎中左右看了一眼,只觉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兄弟都是个财迷。
得益于萧凤梧的引荐,萧凤鸣就这么在回春堂安定下来了,只是手里每每有些闲钱,都忍不住跑去赌坊想赢回本,然后再输得精光屁溜的回来,如此往复,连钱郎中都看不下去了。
钱郎中:“不得了不得了,年纪轻轻的这可怎么得了,瞧瞧,大白日的又跑去赌坊了,一把没赢过,怎么就不死心呢!”
萧凤梧把腿翘在桌子上,吊儿郎当的道:“他二傻子呗,连人家出老千都没看出来,让他输去吧,反正不是你的钱。”
话音刚落,门外就忽然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喊声,紧接着萧凤鸣屁滚尿流的冲了进来:“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十六,快收拾东西跑路吧!官府衙门派人来抓咱了!”
这话来的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萧凤梧闻言唰的站起身,直觉不好,拧眉问道:“怎么回事?!”
萧凤鸣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脸都青了,指着门口半天没说出来话,狠命锤了几下胸口才道:“我……我刚才去赌坊,发现官差在四处抓人,四姐五姐六弟,还有九弟十弟,都被抓了!”
钱郎中和德贵闻言,都懵的停下了手里的活:“官府抓你们做什么?!”
萧凤鸣气的快打鸣了,在原地死命跺脚:“还不是萧临儒那个扫把星!皇后娘娘临盆在即,腹痛难忍,他偏偏束手无策,皇帝老子下了旨,他如果治不好就要萧家满门抄斩,现在官府要抓了咱们去收押呢!”
说完就急的收拾银子准备从后门开溜,哪晓得衙役正好赶到,将他直接堵了个满当,肚子挨了一脚,躺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带队擒人的是蒋平安,他看见萧凤梧,面上还有几分为难,拱手道:“萧大夫,劳您跟弟兄们走一趟了。”
萧凤梧用帕子缓慢擦着手心的汗,黝黑的眸子望着他:“萧临儒早些年就已经被剔除萧家族谱,真算起来,他已经不是萧家人了,自然也没有牵连我们的道理。”
萧凤鸣被衙役擒着,嘴里堵了块布,闻言猛点头,表示赞同。
蒋平安叹口气道:“皇帝生起气来,哪儿管他到底是出了族谱还是没出族谱,我等也是听了县太爷的吩咐,他说拿人我们就拿人罢了。”
他说完又左右看了眼,对萧凤梧低声道:“我听知县说了,这事儿还没准呢,萧大人现在还被扣在皇宫里头,说不定就把皇后娘娘治好了呢,您多带些银子,等会儿除服的时候我让弟兄睁只眼闭只眼,留在狱中好打点。”
进了大狱,就是流水的刑具,当今皇帝不算英明,又将皇后看得跟宝贝似的,万一有个差池,动辄就是上百条人命,萧家只是其中一部分罢了。
萧凤鸣是真没想到横祸来的如此猝不及防,腿都吓软了,跪在地上一个劲的哭,偏偏布用嘴堵着,又出不了声。
萧凤梧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放下手中的布帕,走过去踢了萧凤鸣一脚:“人还没死呢,哭什么哭。”
蒋平安摇摇头,挥手示意弟兄把人带走,回春堂霎时静了下来,德贵蒙了,左看看右瞧瞧,慌的问钱郎中:“师父,这下可怎么办啊?!”
钱郎中低着头,半晌没出声,用烟斗磕了磕地:“萧家,这是遭了什么孽啊,临儒也是糊涂,当初何必贪恋权位,也免得今日祸及家人。”
第139章 大型学术交流讨论会
地牢阴暗潮湿, 血腥味混着腐木的枯朽,残破的墙壁上挂着铁质刑具, 上面尖刺附带着不知从谁身上刮下来的烂肉和血块,一时只觉脏到极处。
萧凤梧除去锦衣,换上了白色的囚服, 他在蒋平安的带领下, 进了监牢, 还未走近, 就是一阵高低起伏的哭声, 有男有女,绝望凄苦。
蒋平安解释道:“左边是男牢,右边是女牢, 萧家已抓进来十余人了。”
萧凤梧手上带着镣铐, 他站在两边的牢狱中间, 不知道为什么,并不说话, 仿佛是听到蒋平安的声音, 右边的监牢忽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貌美女子大力扑在门上,死死攥住栏杆, 隔着缝隙竭力往外看去,急切的问道:“十六弟, 十六弟!是你吗十六弟?!”
她是萧家的十一姑娘, 也是萧凤梧的十一姐。
这一声响起, 犹如投石入水,周遭监牢都有了动静,嘈杂一时间盖过了哭泣。
“十六弟?!十六弟也被抓进来了?!”
“天亡我萧家啊!”
二哥三哥,四姐五姐,六哥九哥十哥,也许还有别的兄弟姐妹,但人太多,萧凤梧已经分辨不出来了,他不动声色转了转手上的镣铐,然后往左边走去,进了蒋平安特意关照留下的单独牢房,萧凤鸣则被关进了隔壁。
这周遭一圈都是萧家的男丁,两人一间牢房,不算太拥挤,萧凤梧发现地上的干草有虫蚁在爬,又见床板边缘有霉点,最后选择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