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请务必帮我报了受辱之仇。”她一挥衣袖,扬起似火的裙裾,翻身从雪峰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自己的坐骑背上。
君倾紧紧地拉住楚遥,略高肆夜的目光自上而下地威慑他,唇边却还是那随意而风流的弧度,“这下,你可以说了吧。究竟有什么是不能在她面前说的?”
他和楚遥都看出了肆夜的用意,当下不过是他们三人之间的纷争。
楚遥对肆夜有恩,断然不会迫害她,这让君倾的心稍稍放下了些。但肆夜以前毕竟和楚遥有过不少交往,这样的情况,他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肆夜只淡淡看了眼他此刻的姿态,了然几分。
原来是这样。只是君倾不会知道,他现在终于敞开的心扉,最后只会被更加残酷地合上,他不知道青遥心中其实早有他人。
肆夜冲楚遥轻轻招手,口气极尽温柔,“青遥,过来。你一直想知道那块玉牌从何而来,我今日就可以告诉你。”一如一条毒蛇,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只等着猎物落尽它肚腹中。他吃准了楚遥一定想知道答案,才会不怕君倾的存在。同时这也是最后的机会,若她能死心,他也用不着走到最后的地步。
在等楚遥考虑的时间里,肆夜环着双臂,将视线重新落回君倾身上,“今天我并不想为难你,不过是警告君倾上神,玩弄人心的代价并不是你能承受的。当初天君的所作所为已经受到了报应,殿下非但不吸取教训甚至有‘青出于蓝’的意味,这不是好事。”
“多谢提醒,不过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君倾没有理会他话里的刻薄之意,见楚遥的眼睫上又凝了一层霜,伸手就拂了拂,将她重新搂回自己的怀里。
楚遥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就听到他在耳畔低声道:“青遥,我们回去吧。”
楚遥突然沉默了,她还是决定听一听真相。
肆夜离得不远,也察觉了她的犹豫,知道自己的胜券又多了。
“青遥,你想不想知道?”
楚遥扶上自己的腰间,在那里,挂着一块玉佩,只不过一直被她藏在自己的香囊里,一直无人知晓。那里面她习惯性地放的是一些香味不浓郁的干花,隔着圆形丝绣的料子,还能摸到那里棱角分明的玉牌。当初神农古神的弟子们都有这么一块,她的那一块,在她替师兄师姐他们立下衣冠冢的时候也一起埋葬了,唯有长忧师兄的从肆夜那得来也舍不得埋在地下,一直带在自己的身边。
她抿了抿唇,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脱离君倾身边,走到他的面前。
肆夜拉住她冰冷的手,她挣脱不开,或者她没有勇气挣开,因为她怕挣开后就听不到等了这么久的答案。
肆夜讥讽一笑,对楚遥此刻的乖顺和君倾身侧空空荡荡的位置表示满意,终于没有再卖关子,而是直切主题:“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玉牌从哪里得来的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是亲眼看到你的长忧师兄化作清气,方得来这块玉牌。”
楚遥只觉得耳畔轰鸣一声,头脑中仿佛炸开了,一片空白,只留下那一句话一直回荡。
“青遥,你认清现实吧,你的长忧师兄已经死了。”
本来她的面色就已经是苍白万分,这下子再掩不住颓然之色,心底的所有想法都显现在了脸上。
肆夜的一番话都是在她耳边说的,还特意把楚遥带远了些,隔音极好的雪巅,这么远的距离,君倾完全听不见,只能从他的口型中依稀辨别出几个字,其中最为熟悉的,还是那个曾经被人唤过许多次的称呼。
长忧,是他过去的名讳。那时还是他青年时期,天后又因为天君大病一场,他与天君疏离得很,独自离开家拜师神农座下,想要学习歧黄之术替母亲调理身体。那是他最昏昏沉沉的一段日子,再加上神魔大战太过惨烈,神农古神是在他面前陨灭的,传给他最后的神力后,那些过去就变得模糊不堪。他犹记得自己忘记了最重要的人和事。
君倾有意识地悄然上前,已经预料到肆夜的阴谋。肆夜机关算尽,也不会算到他“长忧”就在这里。他叹息一声,知道这是命中劫数,现在他神思清明,刚好借着这个机会和她摊牌。
更何况,她是他孩子的母亲,再加上其他复杂的原因,这一次哪怕碧落黄泉,他都不会放过她。
她心底的那些嗔、那些痴、那些怨在最后的一根稻草下彻底被压垮,被压制下的阴寒瘴气终于冲破封印,迸涌而出。
有些话,看似轻,又胜过千钧。
楚遥忍下一口心头血,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模糊了的人影,无比坚定道:“绝不可能,长忧师兄他绝没有死。”这个身体太弱了,禁不住刺激,但她的意识很清晰,肆夜在说谎。
因为长忧他……明明就在那里啊。
她顾不上这里的禁制,压住蠢蠢欲动的伤,猛退好几步就打算出手对付肆夜。楚遥冷笑一声,“你以为你这样就会让我重新陷入万年前的困境吗?”
她不是因为他的一番话而旧疾复发,不过是肆夜故意释放出自己身上的魔气。她受的伤就来自魔界,多年在天界灵气的净化下已经被压制得差不多,今日受了寒气又有魔气的诱发,才有破体之势。
她从鼻腔中发出冷哼声,为了更好的施展自己的神力,又化作了硕大的凤凰,扑动自己的双翅,无比冰冷道:“当初,就不应该因为怜悯而放过你。如果不是想要知道长忧的事情,怎么会饶你一命?”
可她话刚说完,忽地感到翅膀格外沉重,竟然笔直地往地上坠落。
她的身躯刚碰到雪地,就像被吞噬了一样,陷进了柔软的雪中,再也见不到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