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知道我们是恋人,你不仅无礼而且越界了。”楚青云神情一凛,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游一鸣进门时就带着探询,而他到底没能得体地回应这突如其来的质问。
就像斯诺克,计划好的球路在半道打滑,两颗心永远掉不进同一个球袋。
顾则钧忽然笑了:“所以你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男人……喔,别这么激动,游一鸣对吧,你要为了他在平安夜挑我的毛病,破坏我们的重聚?毕竟我只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说真的我正等着他理直气壮反驳我你们感情有多好,然后以男主人的身份邀请我上来呢。”
“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想快速结束冷战,如果你想听,我这就道歉——”
顾则钧微微侧头,以便用楚青云最容易被激起愧疚的角度,用一种受伤的神情看着对方。尽管他心里那丝尖刻的愤怒正在抓挠,但他还不打算把这些负面情绪放出来,至少他没说假话,他受不了再和楚青云冷战了。
而在这种状态结束之前,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能阻止他们回到原先的亲密关系里。
“恐怕你的道歉不该对我说,说了也没用。”楚青云侧身避过顾则钧伸出的手指,自己挽了挽头发,冷淡地偏过头去:“赶紧把小维送回家。”
顾则钧看了他一眼,他不喜欢楚青云若有似无的回避,好像这点微不足道的抗拒就能动摇他们十余年友情一样。他想表现出一点愤怒,作为和解的佐料,好让楚青云能够正视他。但他到底有些忐忑,故此只笑了声,有短促而尖锐的金属摩擦声,锵然落在他隐约的恶意里。
楚青云看着顾则钧走向简维,在沙发前蹲下,握住简维的手从手腕开始亲吻,眉头浮动着略显浮夸的温柔——
也许他不该加这个定语,毕竟顾则钧唇边爱怜的微笑那么真诚,情人间的细吻就算在懵懂时也别有情味。简维低哼了一声翻过身去,却并没有抽回手,也不知道醒来了没有。顾则钧一径低语,不知是不是在忏悔,不过就算他伪装,至少他还愿意装。
若非站得太高太直,楚青云也想佝偻身躯紧攥心口。他清楚地意识到他完了,如果勤勉工作,下半生或可同自己的看护互相陪伴。更糟糕的话,他得雇一个人睡在自己家里,只为了那点涂抹出来的温柔。
这是很可悲的事,连新闻联播都有真情实感的观众,他自以为精彩的一生却连一个肯免费下载观看的人都没有,他还得倒贴付费。
顾则钧大二的时候喜欢一款烧显卡的游戏,烧了自己的电脑后新电脑没到货,手痒之余就用他的电脑。那时候楚青云正在忙学长牵线的一个项目,电脑里存满了重要文件,顾则钧无视他的警告安了太多mod——
楚青云“啪”一声打了自己脑袋一下,从此之后每份工作文件他都要用两个u盘拷两遍才放心。
顾则钧当然道了歉,并表示这个月氪金太多手头紧张,下个月赔他。楚青云气得脑仁直跳:“你懂不懂我早就不从家里拿生活费了?!别说电脑,我下个月的衣食都着落在这些文件里!”
顾则钧瞬间从椅子上暴跳了起来:“我不懂!我游手好闲还浪费,不懂你的辛苦!”
“你知道就好……”那时楚青云真是纵容他到了极点,眼见他又露出被嘲讽的脆弱,立刻先软了语气。只因他总有一种感觉,顾则钧对待别人的话永远不会像对待自己的一样敏感,正因楚青云是特别的,他才会更加挑剔。
——这和“为了爱”忍受家暴的斯德哥尔摩妇女有什么两样?
楚青云又揪了自己头发一下,他又在把罪名强加于人了。
凭心而论顾大少没有那么糟糕,他是没管住自己的火气,但他回头送了楚青云一台外星人。全宿舍的人都喊着“顾大少快来玩坏我的电脑!”,好像有钱就能解决一切一样——
最天真的年纪说“钱不能解决一切”,是指无法解决对自己而言不公之事。但当他们快到了而立之年,难免会失望,因为如果钱真的是一把万能钥匙,他们也不必锁着彼此的心门渐行渐远。
他们互送过多少礼物,如果物质真能填补,何以顾则钧仍然不懂他?
楚青云轻轻唏嘘,决定赶走顾则钧,然后在阳台上抽一夜的烟:“趁小维还没醒,你赶紧把他带回去。一晚上我不管你干什么,总之明天早上他睁眼之后——我不想再听到关于你的更多丑闻了,你最好让他快点原谅你,好对得起你的戒指。”
“你说这个?”顾则钧亲了亲简维的脸颊,帮醉后熟睡的恋人掖了掖毛毯,大笑着转了转手上的骷髅头戒指:“路过几个学生支的小摊,看他们直冻得流鼻涕我就包了,做回圣诞老人,虽然圣诞老人没我这么帅。”
“好久没戴这些小孩子的东西,合金真不舒服……”
楚青云已经在幻想里揪起他的领子把他丢出了门,但在顾则钧问“但是意外地还挺合适的?”时,还是先给了自恋的顾大少一个肯定的回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