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尼尔被“愚蠢”、“下流”几个形容词冲击得自尊大损,他为自己在对方心中如此不堪的形象而恼怒和沮丧,以至于一时间没有感觉到如愿以偿的狂喜。“我走了,你呢?”他下意识地问。
“我的事不用你管。”杀青挑起眉:“要不要听?不要拉倒。”
“——要!当然要!”
“记得那个海蚀洞吗,现在是退潮时间,从那个洞一直走到尽头,然后跳下去,沿着崖壁往下潜大约三米。在石缝中有个防水包,里面是一部便携式卫星电话,拨打通讯簿里的第一个号码,告诉对方你的具体位置,半小时内会有一架水上飞机前来接应你。”
夏尼尔默记下这些讯息,想了想后问:“接头暗号是什么?我想,按你的性格,肯定会留一手,对吧?”
这家伙其实也不算太蠢,杀青瞥了他一眼,答道:“‘敏捷的棕毛狐狸跃过那只警犬’——对驾驶员这么说就行了。”
“明白了。”夏尼尔说。他转身要走,犹豫片刻,又回过身:“我能不能……抱你一下?我是说,咱们好歹也当了三天并肩作战的战友,临别来个拥抱很正常吧——”他望着另一个男人深海般沉静的脸色,立刻改口道:“没事,我只是随口说说,别介意……”
“——过来。”杀青说着,黑色手套内的指头向他招了招。
夏尼尔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就这么虚飘飘地走过去,然后得到了个礼节性的拥抱。杀青的手在他后背轻轻拍了两下,他鬼迷心窍地全然忘记了对方远超自己的战斗力,扭过脸试图去亲吻对方。
杀青面不改色地直接用手掌捣住了他的口鼻,另一只手从他衣襟内扯出一条金属链子。
那是一条吊着金属牌子的银灰色短链,有点类似士兵的狗牌,不同的是,两英寸见方的牌子上没刻姓名,外围勾勒着形状诡异的花纹,中央是凹陷进去的暗红色圆坑,宛如鲜血滴在镜面,边缘溅出太阳般放射状的轮廓。
他记得这个图案。在他们俩脱去外套睡在临时搭建的小树屋的第二天早上,他在夏尼尔赤裸结实的胸口看到一片黑色刺青,那是丛丛火焰里的一个恶魔颅骨,幽深的眼窝中就镶嵌着这个图案。
“这个给我,作为相识一场的纪念品。”杀青说。
“不行——”夏尼尔条件反射地想要拒绝,话说一半却缩了回去。“相识一场的纪念品”,这几个字出现在杀青一贯冷漠的话语中,如岩石间钻出的细小花茎般带着隐晦的温情,而后变成一缕欢欣在他心底悄然而生。
他知道自己没法拒绝——他总是没法拒绝,不论对方是来硬的还是软的——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连环杀手拥有比他更加强大的力量。
“……拿着吧,”夏尼尔低声说,“纪念品还是收进抽屉比较好,我不希望它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谢了。”杀青把金属链挂在自己脖子上,吊坠牌收进衣襟内。
夏尼尔想象着自己余温未褪的贴身挂饰沾染上对方的体温,觉得胸口抽搐全身发烫。他深吸口气,语调生硬地说了句“后会有期”,随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杀青也干脆利落地离开,没有把丝毫目光留给对方的背影。
这是个意外的收获,他用手指隔着衣料触碰了一下胸口新增的坚硬物件,默默地想,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能派上用场。为此,他愿意放夏尼尔一条生路,就当是购买它的价格。
两架ch47f重型运输直升机满载着荷枪实弹的特种士兵,降落在月神岛机场。警方的军事行动如海潮般迅猛与高效,群龙无首的岛内武装分子几乎没怎么抵抗就丢下武器投降,小规模的对战也在半小时内全数扫清。南岛营地内的“人兽”被救出时还剩二十七名,多数身负轻重不一的伤。俱乐部的守卫和保镖,以及雇佣工等被分别关押在营地与会所大堂,以待之后运上船一一审核身份。
当看见同僚们熟悉的面孔走进房间,里奥垂下持枪的手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连日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真正的放松。
罗布迫不及待地冲过来用力拥抱他,拍打他的后背又笑又叫,“干得好帅哥,这真是太棒了!才花几天时间,就搞定了月神俱乐部,抓住‘公爵之子’,解救了大部分受害者——我得说,你还真是出人意料地能干!这回局子里肯定会狠狠嘉奖你的!”
里奥忍着左臂伤口被硬生生勒紧的疼痛,笑道:“这些话留到任务彻底完成之后再说吧。”
“现在不就尘埃落定了嘛。”罗布不以为然地回答,“我们已经控制了南北两座岛,等到驱逐舰一到,就把俘虏们打包运回国。至于终极boss,”他用手指不屑地比划了一下房间深处,“那个像药嗑过头了一样瘫在床上的小白脸,你觉得他还能再翻起什么水花?”
“叫人用担架把他送上直升机,专门派个小队看管。”他的行事严谨的搭档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