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华抿唇一笑:“不过呢,得等到从祁门回来以后了。”
“咱们要去祁门?”乔容眼眸又亮了起来。
“眼看就是七月十五盂兰盆会,祁门因是目莲戏的发源地,《目莲救母劝善》连演七日,方圆几十里许多人都赶去观看,是以祁门的七月十五最是热闹。”素华笑道。
“大伯父要出远门,大伯母肯让我去吗?”乔容有些不敢相信。
“我每年回娘家小住三次,一是我爹娘生辰,二是盂兰盆会,太太不会拦着。其余时候前往,须当日往返,即便太太松口,我娘也不许。”素华笑道。
乔容雀跃着,连声喊绣珠拾行装。
晚饭时大太太下楼来了,乔容看到她,心里咯噔一声,大伯母不会拦着大嫂子,可万一她拦着自己呢?
大太太捋一捋鬓边头发,轻扶一下金簪,笑问乔容道:“容儿这些日子可逛得好?”
乔容看她满面春风,松一口气起身笑道:“好,都好,大伯母身上可大好了?”
“好了好了,多亏了清风堂的药。”大太太含笑落座,转脸问素华道,“亲家哪天派人来接你?”
“还没有信,照例是这一两天。”素华看她笑容满面,也松一口气。
“你带着容儿过去热闹热闹。”大太太笑道,“我病了这些日子,闷得慌,想约着太太们过来打牌,你们这些小辈不在家,我们才好无拘无束,打个昏天黑地。”
“母亲好兴致。”素华忙附和道。
大太太点点头,听着楼上传来大老爷的脚步声,仰脸看过去,声音里含着些嗔意:“柏儿和桐儿可好些日子没回来了。”
“让他们安心读书。”大老爷表情淡淡,声音却和气,“过了盂兰盆会,素华和容儿回来了,我也该到家了,到时候派人接他们去。你趁着这些日子放轻松,别总是替孩子们操心。”
大太太笑意更浓,手又抚上鬓角:“老爷说我鬓边有白头发了,刚刚替我拔去一根。”
“大伯母才不会有白发,定是大伯父眼花,在灯下看错了。”乔容笑看着大太太,“母亲常说父亲说,徽州山水最是养人,你瞧瞧大嫂,说是小我两岁,瞧上去小七八岁不止。”
大太太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二婶娘那一张嘴啊,最会说话,难怪老二爱煞,我也爱煞呢。”
“二婶娘说的是实话。”素华也凑趣道,却不看大太太,只微笑看向乔容。
母亲长大伯母两岁,肤色稍黑,可她体态窈窕腰身瘦长,终日神采奕奕,一双乌眸中眼波流转,她曾数次见到过年青男子在母亲面前,面红耳赤大失常态。大伯母肤如白瓷,相貌尚可,可她腰身臃肿,又因心中常怀不满,脸上神情阴晴不定,令人难起亲近之心。
乔容明白素华的意思,她知道自己言不由衷,在有意恭维讨好大伯母,可她一时想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
“吃饭。”大伯父一声令下,众人安静用饭。
乔容很快想明白了,我哄大伯母高兴,是怕她反悔,拦着我不让我去祁门。
可心里不甚痛快,睡觉前问绣珠道:“你可见过我讨好人?”
“从来都是旁人讨好姑娘,姑娘何曾用讨好旁人?”绣珠说道。
乔容笑笑:“以前被父母护在羽翼之下,不用看他人脸色,无需心讨好旁人,如今他们身在水火,我却为着能去看戏而讨好她。绣珠,我太不争气,太给父母丢脸。”
绣珠听不明白,素华却明白。
她姗姗走进,坐在床边叹气:“原来讨好别人是这样的滋味。”
乔容看着她,她笑笑:“我知道婆母不喜欢我,常常存心为难,我只秉着父母的教诲,想着替松哥尽孝,对她恭敬客气,从不曾想过去心讨好她,今日为着她痛快答应让容儿跟着我去娘家,附和着容儿哄着她,她高兴了,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乔容枕着双手无奈道:“是我带坏了嫂子。”
“不。”素华摇头,“容儿到来后,给了我许多启发,我一味讲求三从四德,待人接物规矩得近乎刻板,心里又太过刚硬,宁愿委屈也不肯低头,我在反省,也许我得有所改变。”
“我怎么启发的嫂子?我怎么不知道?”乔容诧异看着她。
素华脱了鞋,盘膝坐到床上:“今夜里老爷宿在太太屋中,没有人找我们的麻烦,我心中有事,翻来覆去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
乔容点头说好,却忍不住打个呵欠,捂着嘴问道:“嫂子想大哥哥想得睡不着吗?”
“是。”素华在另一头躺下去,老实答道。
乔容兴致大起,抖擞了神问道:“喜欢一个人,真的会想得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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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目莲戏,发源于徽州,是流传甚广的重要居中,目莲戏专演《目莲救母》,明代万历年间祁门人郑之珍作《目莲救母劝善戏文》,以一出戏开创了一个新剧种。目莲戏以连台本戏的形式,完整的故事内容,丰富多的表演艺术,成为古朴、通俗、独具风采的大剧种。选自高文麒著作《安徽徽州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