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咒骂着,嗬嗬嗬笑了起来,笑着喊道,“你们害死了我的松儿,我要让你们的宝贝女儿来抵命。”
“大伯母,你冷静下来仔细想想,生要见人活要见尸,松哥他没有死,他不会死,他会回来的。”乔容大声喊道。
大太太猛然转身冲到门边,疯狂拍着门板厉声说道:“他们还回我的松儿还罢,否则我让他们的女儿生不如死。”
乔容咬着舌头逼自己冷静,她知道大太太最重脸面,竭力将声音压低:“大伯母放心,松哥会回来的,咱们都冷静些,这样大喊大叫,让村子里的人听到,岂不是难堪?”
大太太猛一下闭了嘴,转头看着昏倒在地的素华,过去一把将她拎了起来,咬着牙左右开弓打了十几巴掌,一边打一边骂:“松儿生死不明,你什么用处没有,就知道躺尸。”
素华被打醒,睁开眼茫然看着她,看着看着挣开她的钳制,爬起来指着她问道:“你是谁呀?怎么打人呢?”
大太太一愣,素华扑了过来,两手揪住她头发,两脚胡乱踢打着骂道:“你这个又胖又凶的女人,为什么打我?你凭什么打我?你欺负人……”
素华呜呜哭了起来,两手胡乱摇晃,大太太疼得直叫唤,想要挣开,素华的力气大得惊人,她喊了起来:“来人,快来人……”
乔容凝神听着一门之隔的动静,明白素华听到乔松出事,受了刺激以致疯狂,忙对谷婆子道:“谷妈妈,你让她们放开我,我不会跑,我能跑到哪儿去?”
“我只听太太的。”谷婆子摇头。
“谷妈妈,大老爷早晚要回来的,你不为难我,我也不会在大伯父面前为难你,”乔容看着她。
谷婆子犹豫着,乔容又道:“你听听那边的动静,大伯母神志不清,大嫂子有些疯癫,谷妈妈你就是这个家里最有身份的,你得出去主事,打发人去请郎中,厨房里的事浆洗房的事,都得有人操持。”
谷婆子依然犹豫,另一个婆子道:“四姑娘说得对,老谷,你得赶紧拿个主意。”
大太太杀猪一般喊叫着:“住手,你这个疯子……”
谷婆子摆摆手,“松开她。”又对乔容道,“你老实些。”
乔容脚一落地,忙说道:“谷妈妈放心,我自己上去,大伯母不发话,我绝不迈出绣楼一步。”
说着话一转身,蹬蹬蹬上了绣楼,过了拐角两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袁总督被查办,父亲下狱,松哥下落不明,这些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炸得她头皮发麻身子虚软,她靠着墙紧闭了眼,身子团成一团,脑子里却分外清楚,若点着一盏灯,灼亮而热烫,烫得眼睛辣辣得疼。
她脸埋在膝头,袁总督与父亲相识于微时,其后一人做官一人从商,袁总督是父亲在官场上的靠山,而父亲给袁总督大把的银子,助他官运亨通,母亲曾说,袁总督官做得越大,性情越刚愎桀骜,竟与直隶总督结怨,而直隶总督乃是帝师,是新帝面前的红人,母亲断言袁总督终难党争之祸,劝父亲与他脱离关系,父亲说他已经着手在做,可这么多年下来,盘根错节,难以彻底摆脱。
若袁总督被查办,父亲极难逃脱干系。
至于松哥,虽然父亲从未有过让他过继之意,可坊间有此传言,如父亲出事,松哥被认为是父亲的儿子,极有可能连累到他。
如今的情势,一切都系于母亲。母亲可能力挽狂澜?
她为母亲忧心,却也对母亲极有信心。
她恨自己没有在母亲身边,却也知道自己在,只会添乱。
想到此处,更恨自己。恨自己只知随心所欲玩乐,没有跟母亲学着打理家事,也没有听父亲的,学一些生意上的事,他们曾说过让自己赘婿,将来承继家产,她激烈反对,她说不想一辈子被金银所累,父亲问她,我百年之后,这万贯家产如何是好,她很洒脱,不如捐赠,捐赠给寺庙学堂西河直街的穷人,如果用不完,还有天底下的穷人,父亲宠爱得说,真是个傻孩子,母亲摇头,惯坏了。
父母亲就那样由着她纵容着她,他们从不逼着她做什么,只是悄悄为她择婿,他们小声议论过什么唐家孙家袁家,说唐家那个桀骜不驯,跟容儿一样的脾气,到一处定是打不完的架,孙家那个身子太弱,只怕命不久长,袁家如今门第太高,容儿会受委屈,父亲问母亲,钟家怎么样?世代簪缨的大族,老太君极宽和,挑选孙媳妇只看人不看出身,母亲摇头,在她家做了十多年丫头,如今见了,心里头依然矮上三分,若做了亲家,总得平起平坐才好……
他们议论得热烈,她却听不下去,从帐子后钻出来大声说道:“你们选的我都不要,我要自己选女婿。”
母亲忙直起窝在父亲怀中的身子,轻斥道:“又偷听。”
父亲也忙松开搂在母亲腰间的手,笑眯眯问她:“容儿要选怎样的女婿?”
“街头偶遇的,一见难忘,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他只钟情于我,我只钟情于他,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她憧憬着,“我和他,要像父亲母亲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