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三早起,她侧耳留意外面的动静,盼着大伯父回来。
太阳升起的时候,外面人声逐渐嘈杂,前来贺喜的客人络绎而来。
她站在窗前往下看,大伯父回来的时候,这些客人里可会有人仗义执言?又或者,胡二和胡妈妈能到他近前,跟他说一说自己这两个来月被锁绣楼的经过?
她鼻子有些发酸,下楼梯进了天井望向墙外,一眼看到探进墙头的树枝,绿叶泛黄凋零疏落,心中不由更加凄凉。
嘈杂的人声中突然响起一声嚎啕,人声霎时安静下来,那持续的嚎啕声尖锐刺耳,是大太太,乔容跑到门边,就听大太太哭道:“老爷呀,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得走,怎么这副模样回来了?”
大太太一直在哭,有人在劝,人声复又嘈杂。
乔容两手抠着墙,心中若油煎火烹,大伯父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她疾步跑到小厅门前,大力拍着门喊道:“放我出去,我要见大伯父。放我出去……”
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走近,啪嗒一声,门锁开了,胡妈妈看着她说道:“大老爷中风了。”
她风一般疾步跑到正堂,就见一堆人围在那儿,大太太的哭声从人堆里传了出来。
她挤进人群,就见大伯父坐在一抬轿椅上,他口眼歪斜,嘴角不停流涎,大太太一手托着他脸,一手拿着巾帕不停给他擦拭,她一边擦一边哭:“这究竟是怎么了?”
乔容跑到跟前叫一声大伯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那样僵坐着,像一尊泥塑。
她喊一声老赵,老赵抹着眼泪走了过来,她问道:“我大伯父怎么了?”
“老爷离开杭城的时候还好好的,从码头上了船后,老爷不肯进船舱,站在甲板上望着杭城方向,兴许是那日风大,老爷突然就一头栽倒下去,醒来后就这样了。”老赵哭着说道。
“可请了郎中?”大太太尖声问道。
“船老大一看老爷这样,立马停船靠岸,请了郎中到船上来,郎中给针灸后开了药方,摇头说只能回去静养,小的本想着返回杭城找家客栈,老爷一把揪住小的袖子死命眨眼,小的明白老爷的意思是要尽快赶回来,他惦记着四姑娘呢。”老赵泣不成声。
乔容压下心中万千猜疑,一把握住大老爷的手,唤了一声大伯父。
大伯父的手指在她掌心微微动了动,脸上却没有任何神情,乔容对大太太道:“大伯母先别哭,将大伯父送回房中歇着,再请郎中过来瞧瞧。”
大太太连忙擦一擦眼泪道:“是啊是啊,我都给伤心糊涂了,快,快来人,把老爷抬回房里去。”
有人说声我来,是胡二,几步来到大老爷面前,弯下腰将他背在背上,乔容喊道,“送到书房里去,大伯父最喜欢呆在书房,男仆进去侍奉也方便。”又看一眼大太太,“大伯母觉得呢?”
“说得对。”众目睽睽之下,大太太只得点头。
“老赵侍奉大老爷最是得力,还是你去侍奉,胡二力气大,也去书房侍奉,大老爷就交给你们两个,出了任何差错,拿你们两个是问。”乔容又道。
大太太抬起头想说什么,周围的人七嘴八舌道:
“四姑娘可真是临危不乱。”
“不愧是生长在杭城,见过大世面的。”
“延家有福了。”
“延家那混账小子就得有这么一个娘子管束着。”
“乔太太有福,留了一个女儿在身边。”
……
大太太只得装出笑脸:“是啊,我们容儿最是懂事,明日就是吉期,不能这样抛头露面的。快来人,扶四姑娘回绣楼里去。”
“我去瞧瞧大伯父。”乔容假装没听见,头也不回跟在胡二身后往书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