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喘吁吁来到她面前站定了:“好在来得及,听说四姑娘要走,我特意前来相送。”
乔容看着他,身材中等微胖,面容白净,不算难看,只是举止间有些流气,穿着也有些花哨,站起来微笑道:“多谢这位公子……”
素华扯一下她衣角示意她坐下,冷眼看向那人:“你来做什么?谁用你来送了?”
“我怎么就不能送了,我与四姑娘可是三媒六聘,险些结成夫妻的。”那人理直气壮说道。
乔容哦了一声,原来这位就是她曾经的未婚夫婿,延公子。
她坐下来笑笑,比手道:“既然来了,请坐。”
“我就不坐了。”延公子搓搓手,“我知道你瞧不上我,不过我十二分喜欢你,我娘一说跟你订亲,我高兴得成宵成宵睡不着觉,我知道我这个人毛病多,我为了你下定了决心,以后不喝酒不闲逛,我好好读书求取功名,让你做官太太享福,绝不让你受苦。”
他话语里满是真诚,乔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对了,我说过乔财神的坏话,不过那是酒后胡言,是旁人撺掇我说的,其实我心底里很敬佩他,还有,我酒后曾对松少奶奶无礼。说着话作了一揖,“求松少奶奶大人不记小人过。”
素华没理他,胡二在旁摆摆手,“我说孝文,你突然一本正经,怪让人害怕的,瞧着也难受,说完了回去吧。”
“胡二叔,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延孝文脖子一梗,“我原先也瞧不起我自己,不过呢,都说这延溪村只有我能配得上四姑娘,我才明白我才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瞧着吧,我定要出人头地,让四姑娘刮目相看,总不能让四姑娘以后想起跟我延某人订过亲,就跟吞了苍蝇一样恶心,得让四姑娘觉得与我错过,那是人生一大憾事。”
乔容强忍着笑意端起酒杯:“多谢延公子前来相送,我先干为敬。”
说着话仰脖子喝干一盏,绣珠都来不及阻拦,跺着脚小声嘟囔:“原先一滴酒也没沾过,这下可好,一盏灌了下去。”
延孝文说声爽快,夺过宝来手中酒杯一口喝干,抹一抹嘴角道:“四姑娘你放心,以后这乔家上下我来关照。”
“你不来惹我们,我们就阿弥陀佛了,哪敢劳你关照。”素华冷言冷语。
“都说松少奶奶通情达理,怎么就不许人洗心革面呢?”延孝文拍一拍胸膛,“你瞧着吧,瞧着我与乔柏谁先考中秀才。”
素华嗤了一声,延孝文颇为无奈得冲乔容作揖道:“四姑娘一路走好。”
乔容说声多谢,他飞快瞅她一眼,叹口气转身走了。
因有延孝文这插曲,乔容上车后松快不少,对绣珠道:“我瞧这延孝文本性不坏。”
“管他是好是坏呢,不关咱们的事。”绣珠哼了一声,“姑娘可记得夏日里打趣我,要将我许配给延公子,没曾想现世报,姑娘差一天就做了延少奶奶。”
“你听说后得意了是不是?”乔容伸手去拧她脸。
“听说姑娘要跟那恶少成亲,我恨不得替姑娘去。”绣珠眼里泪花浮了起来。
“刚才看他那样诚恳,我倒真想把你托付给他,省得跟着我回杭城受苦。”乔容两手揪着她小辫儿。
“为姑娘上刀山下油锅我都是愿意的。”绣珠指指她,“姑娘为了我,还是戴上帷帽,可好?”
“到了深渡就戴。”乔容揭开车窗帘,“这会儿我要痛痛快快再看一回徽州的风光。”
又看到来时路过的庄村,午后冰雪消融,马头墙山青黛色的屋瓦露出了头,像是那位大画家在白布上用心勾画出的线条,在青天下重重叠叠虚虚实实静止不动,有大人在扫除石板街上的积雪,又有孩童在空地上堆雪人打雪仗,静的画便动了起来,奔涌着跳跃着,她不由笑了起来,是真正轻松的欢快的笑。
过了几座村庄,前方路过山神庙,她趴在车窗口向外望着,绣珠问道:“姑娘想起来时避雨的时候了?避个雨可真是热闹,张阿大,宝来,秦公子,孙小公子,老陈,每个人都不同,每个人都有趣。”
乔容嗯了一声,绣珠自语道:“这种雪天,只怕孙小公子又不敢出门了。那样病弱的男子还是头一次瞧见。”
乔容又嗯了一声,绣珠又道:“这些人里秦公子最捉摸不透,他为人豪爽,就是说的话不招人爱听,他也不肯说真名,不过孙小公子也没肯说名字。”
说着话揭开帘子喊一声宝来:“你到杭城可见过孙小公子?”
“我还真到西河直街找他去了,人家跟我说孙家搬走了,我问搬到那儿,没人知道。”宝来大声说道,“问得多了,有个大娘跟我说,别看一样住在西河直街,孙家跟我们不一样,是我们这儿的土皇帝,没人敢多打听他家的事。”
“我就说嘛,西河直街的人怎么会有那样大排场。”绣珠又问宝来,“秦公子呢,他是哪儿人,真名是什么?”
“西边的,真名就叫秦来宝,你怎么不相信人家?”宝来回头质问。
绣珠指指他:“真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