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安心上学,没再提过去瑜园,不用见到唐棣,乔容心中轻松许多。
这日二姑娘午睡的时候,崔妈妈来了,站在门口冲乔容招手,乔容忙笑着迎了出来,崔妈妈拉着她到院中树荫下,小声问道:“二姑娘这七八日都没去过弈楼?”
“没有。”乔容摇头道,“二姑娘说见到唐公子就心慌气短,索性不去了,她听叶先生的劝,专心向学,说是要配得上唐公子。”
崔妈妈嗤了一声:“配得上的多了,最终能进将军府做少夫人的,只有一个。”
看乔容扑闪着眼一脸懵懂,笑说道:“二姑娘和唐公子这事,究竟如何能成,我也没主张,一切还得听太太的。不过这唐公子也奇怪,说是去找乔四姑娘,怎么不去徽州,倒在杭城乱逛?难不成,那乔四姑娘在杭城吗?”
“谁知道呢。”乔容摇头,“我看唐公子刁滑得很,谁又能猜透他的心思。”
“四儿说得没错,太太就是低估他了,以为一个十七岁的年青人,借着花宴就能让他就范,谁知软硬不吃,听说前几日知府派人来下请帖,请他过去用饭,他一句没工夫,给回绝了,崔夫人气得脸都白了。”崔妈妈笑道,“太太有小公子这个保障,崔夫人有什么呢?以为堂堂知府,唐公子就会给脸面,在一品将军眼里,小小的知府算得了什么,早晚还得回头求小公子青睐,满杭城哪家公子能比得上?”
“崔妈妈疼爱小公子,跟亲生儿子似的。”乔容笑道。
“那是,我奶大的他,要不是我的奶好,那么病弱的孩子,长不成人。”崔妈妈得意着,又抹起眼泪来,“可怜了我的女儿,若是活着,今年跟小公子一般大,十五了。”
乔容忙从袖中抽出一块帕子,给崔妈妈拭着眼泪小声道,“我也十五。”
“难怪我瞧着你就觉得有缘。”崔妈妈一把攥住她手,泪眼朦胧看着她,“可怜我的女儿,一场瘟疫送了命,一家人只有我活了下来。”
“崔妈妈没有家人吗?”乔容眼泪落了下来,“我有家人,跟没有家人一样。”
相对哭了一会儿,崔妈妈先止了眼泪,吸着鼻子说道:“哭也得挑时候,太太还等着回话呢。”
乔容将帕子递给她:“这是我闲着的时候,给崔妈妈绣的一块帕子。”
崔妈妈呀了一声:“绣的是富贵长春,这样好看的帕子只敢留着,不敢用。”
“崔妈妈随便用,用旧了我再绣给你老人家。”乔容真切说道。
崔妈妈破涕为笑:“好孩子,没想到有一日,我这没女儿的人,能享到女儿的福。”
送她出去的时候,乔容低头看着她的鞋道,“崔妈妈的鞋也有些旧了,我再给崔妈妈做双鞋吧。”
说着话蹲下身去,叉开右手拇指和食指量着崔妈妈的脚,崔妈妈扭一下身子,咯咯笑着提起了裙角:“好孩子,你还有这手艺呢?”
“试着做过几双,比我想的容易。”乔容量好了,仰脸看着崔妈妈笑,心想其实我只做过一双,“穿的人都说舒服,不大不小刚刚好。”
“那我就等着穿新鞋了。”崔妈妈手抚上她头顶,笑眯眯看着她。
含笑目送崔妈妈走得远了,心中自嘲,乔四姑娘啊乔四姑娘,你竟也会这样讨好人了。不过这崔妈妈十五年前就在孙太太身边,对她的底细定是一清二楚,跟她亲近后,应该能从她这儿打听到许多,讨好也值得。
半下午的时候,二姑娘下了学,她禀了一声,手臂上挽一个包袱,出后门往绣坊而来。
绣坊外隔窗一望,里面有几位顾客,宝来正含笑招呼。
特意绕到院门外,叩几下门环,巧珍出来开了门,不等她说话,巧珍两手搭上她肩,欢喜嚷了起来:“四儿?你怎么来了?”
她愣了愣,巧珍在她耳边小声说道:“秦公子在你身后……”
她一个激灵,忙笑道:“巧珍姐姐好,我今日回家,顺道过来瞧瞧你们。”
“快请进。”巧珍拉她进去,刚要关门,一只脚别了进来,巧珍忙道:“秦公子,我家姑娘说了……”
“知道,乔四姑娘爱惜名声,不许我夜里来,这会儿不是大白日吗?”他把着门挤了进来,挑眉看向乔容,“再说了,四姑娘这会儿不在家吧?绣珠在,她就不在,绣珠不在,她就在,怎么?又上香去了?你们姑娘上香可够勤的?”
“唐公子也认识四姑娘她们几个?”乔容硬着头皮看着他笑。
他嗯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看着她:“你呢?又怎么认识的她们”
“四儿是张阿大老伴娘家的堂侄女,和宝来沾些亲戚,就都认识了。”巧珍在旁说道。
“爷问你了吗?”他瞥一眼巧珍,抬脚进了屋中,大咧咧坐下喊一声,“绣珠,奉茶。”
绣珠正在厨房里做饭,响亮答应一声又觉不对,蹦蹦跳跳出来,看到乔容呆立在院中,想要说话,巧珍一把捂住她嘴,在她耳边道:“秦公子在屋里呢。”
“我以为听错了。”绣珠搓着手看向乔容,“怎么办?”
乔容将包袱递给巧珍,大声笑说道,“既然你们都挺好的,我走了啊。”
说着话抬脚就走,出了院门走不多久,身后传来不徐不疾的脚步声,回头一瞧,是他跟了出来。
她假装不知道,低着头匆匆迈步,往大井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