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什么都跟你说了,你却依然闪烁其词。”他指指她,又指指外面,“交谈结束,你打那儿来的,给爷回到那儿去。”
她一动不动,低了头说道:“听到了一些。”
“听到就听到。”他搓一下手,假装毫不在意,继续说道,“我看二姑娘性子爽直,有时候逗她几句,本想着相熟后借机打听他们家的事,到了扬州的时候,有一日夜里,突然看到仲瑜,我想起来他对宝来说过,他们家住西河直街,这才知道他是孙正义的儿子,我想都没想,就跳到了他家船上。”
“你与小公子畅谈,故意拣他爱听的说,于是,他引你为知己好友。对吗?”她问道。
“仲瑜跟你说的?他竟然什么都跟你说?”他有些忿然。
“小公子与二姑娘说起你的时候,我听到的。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唐棣就是我认识的秦来宝。”她笑一笑,“你为何跟孙家提起你真正的身份?”
“因为我知道孙太太势利。她得知旁边船上是常州知府的公子后,让自家的船一路紧跟,明知道许公子调戏二姑娘,竟装作不知道,恨不得将二姑娘送到人家船上去。”他嗤笑道。
“自从得知你的身份,她再不管什么知府公子,恨不得将二姑娘送给你?”她好笑看着他。
“说有用的。”他指指她,“你怀疑孙太太什么?”
“能不能先不说?”看他板了脸,忙说道,“这会儿脑子里很乱,等我想好了再说。”
“给你一天,明天说。”他抱臂看着她。
“唐公子怎么救了我的?”她低下头问道。
“正好路过。”他回答四个字,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她偏偏追根究底:“来这儿也不路过崔妈妈家呀。”
“我去头一家,跟她家挨着,正好路过。”他随口说道。
她惊讶道:“头一家住着的女子,是你纳的妾室?”
“别侮辱爷的品味。”他嗤之以鼻,“反正爷正好路过,听到一个疯女人又哭又笑絮絮叨叨,趴到墙头一瞧,那个疯女人坐在井沿上,旁边趴着一个人……”
他弯下腰学了起来:“就这样,头和脚朝下屁股朝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说着话瞥一眼乔容,她两手捂了脸:“你总归要笑话我的。”
他直起腰看着她笑:“以为她是责罚自己的小丫头,故意吓唬她的,本想一走了之,可又听到她一口一个四儿,又口口声声自称干娘,才知道是你。我从墙头跳下去的时候,她正在解你脚腕上的绳子……我问你啊,你临死前想什么了?”
“还能想什么?想着谁来救救我……”她想着自己心里一次一次喊,唐棣救命,唐棣救命,不说话了。
“想到谁了?”他好奇问道。
“玉皇大帝,观音菩萨,我爹娘的鬼魂,乱七八糟的。”她说道。
他哦了一声,有些失望似的:“你想怎么处置崔妈妈?刑讯逼供?还是直接处死?”
她思忖着:“我还得进孙府做小丫头,接着查探,暂时不能动她。”
“那你快想。”他指指外面,“天就要亮了。”
“你也帮我想想啊。”她急得直搓手,央求看着他。
“你想接着进孙府,就得一切如常,她也得接着去侍奉太太。”他说道。
“昨夜里她可看到你了?”她急道。
“那倒没有。”他摇摇头,“你手里可有她什么把柄?”
她眼眸一亮:“有了,可以拿那两样东西要挟她。”
“哪两样?”他问道。
“她房里有两样孙大人的东西,她不敢让太太知道。”
“孙大人?”他诧异问道,“不会吧?”
“就是那么回事。”她点点头。
“孙正义还真是荤素不忌。”他摇着头笑。
“我这就过去,跟她说清楚,她不听我的,我就告诉太太,她跟孙大人有奸情。”她咬牙切齿溜下床。
“等等,你的脸……”他指指屏风后,“你的脸得涂黑才行。”
她转进去看着面前的铜镜咦了一声:“怎么这样白了?跟洗过脸似的。”
他不说话,抿着唇沉默。
“出汗出的?”她抹着粉扑自言自语。
“是不是我都掉到井里去了,你赶到后把我捞上来的?”她隔着屏风问道,“我记得掉进去了呀,可是衣裳没湿,是不是我的头进去了,身子还没进去?”
他有些想笑,依然没说话。
“头发也没湿,上面戴的珠花还在呢,真是奇怪。”她又道。
“抹好了没有?天都亮了。”他催促道。
“好了好了。”她忙忙从屏风后出来。
“额头还疼吗?”他歪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