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上午是绣坊中最忙碌的时候,宝来在外面的柜上招呼,巧珍里外忙碌着拿绣品或者传话,一帘之隔的里屋内,绣珠穿着乔容的衣裳专注刺绣,隔着竹帘可隐约看到她坐在桌边椅子上的背影。
自从钟老夫人回到杭城,巧手绣坊名气越来越大,许多顾客慕名而来,就为着能看到乔四姑娘,绣珠不得不每日专职假冒之事。
临近正午的时候,待顾客走得干净,巧珍揉着肚子说声饿了,宝来笑道:“那就关门做饭。”
出来刚要上门板,一前一后来了两顶青布小轿,前面那顶旁边跟着两名丫鬟,后面那顶则前呼后拥,又是丫鬟又是婆子,仿佛是前面的在给后面的开路。
这样的气派,难道有大生意上门?宝来忙搁下门板,含笑迎过去准备招呼。
两顶小轿来到面前停下,一名丫鬟掀开前面的轿帘,扶下一位面皮白净穿金戴银的中年妇人,后面的小轿则安静停在那儿,轿帘纹丝不动,周围一大群人悄然站着,鸦雀无声。
那位妇人缓步来到宝来面前,含笑问道:“敢问这位小哥,这里可是巧手绣坊?”
“正是巧手绣坊。”宝来热情笑道。
“乔四姑娘可在?”妇人又问。
“在,正在屋中刺绣。”宝来客气比手,“这位太太里面请。”
妇人嗯了一声,向后招招手,跟上来两名丫鬟两名婆子,簇拥着她进了绣坊。
宝来跟了进来,含笑等着客人问询。
两名婆子大略看着展示的绣品,挑选感兴趣的问东问西,那妇人则隔着竹帘看向屋中,看到绣珠的背影,冲两名丫鬟轻轻颔首,二人迅速过去一左一右打起竹帘,妇人疾步走进,来到绣珠面前,看着她微微一笑。
绣珠起身刚要招呼,那位妇人扬手掌掴下来,兜头就是几记大力的耳光。
随着噼里啪啦几声脆响,绣珠脑子里嗡嗡嗡乱作一团,眼前金星直冒,脸上烫得着了火一般,下意识抬手捂了脸,呆怔看着面前的妇人,张了张口想问你是谁,却没发出声音。
巧珍听到动静跑了出来,看到绣珠头发散乱口鼻冒血,骇然惊叫一声,大声喝问道:“你们是谁?凭什么无故打人?”
宝来咬着牙拔脚往里闯,两个虎背熊腰的婆子笑嘻嘻往他面前一拦,他左冲右撞难以突围,急得大声喊道:“巧珍姐姐,关门,把门关上,别放她们走了。”
巧珍欲要关门,两个丫鬟拦在她面前,虎视眈眈看着她。
绣珠从呆怔中回过神,哇一声哭了出来,指着那妇人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打我?我从小到大,没有人敢这样打我。”
那妇人笑笑:“乔四姑娘确实受了委屈,不过呢,源头在你自己,凭你一个小小的绣娘,怎么能痴心妄想,缠着我们少将军不放?别说是如今了,就是搁在从前,乔财神富可敌国的时候,你也不过是一介商人之女,怎么能巴望着嫁入将军府?”
绣珠这才明白是替姑娘挨了打,当下脱口说道:“幸亏,幸亏是我……”
妇人愣了愣,随即又笑道:“传我们郡主的话,四姑娘若是从此本分,你就能好好的,你的绣坊也能好好的,若是纠缠不休,说句难听的话,你们这些人不过是蝼蚁……”
妇人说着话,恶狠狠看着她,用力拈动一下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发出嘎巴一声响,绣珠激灵灵打个寒颤,宝来停止冲撞,巧珍落下泪来。
妇人高扬着手冲绣珠逼近一步,气势汹汹道:“刚刚的话,乔四姑娘可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绣珠带着哭腔说道。
妇人满意嗯了一声,说一声走吧,带着两名婆子两名丫鬟扬长而出。
她来到停着的小轿面前,隔着轿帘低声说道:“启禀郡主,不过是寻常的清秀姿色,打几下就哭着说明白了,不用郡主出面。”
“倒是高估她了。”轿子里的人说罢,再没了声息。
妇人冲轿夫一摆手,轿子稳稳抬起,悠悠出斜街而去。
绣坊内巧珍扶绣珠坐下,轻轻为她擦拭着口鼻处的血渍,宝来急得要去找郎中,绣珠摇头道:“不过是挨几下耳光,用不着郎中。”
“什么叫不过是挨几下耳光,你又何曾挨过耳光?”巧珍又急又气,两眼冒火道,“我们虽是做丫头的,可在乔府的时候,过得比寻常人家的千金还要好,二太太总说,女孩儿都是花骨朵,得疼爱着呵护着,如今跟着姑娘,虽苦累些,可姑娘当我们亲人一般看待,何曾让我们受过这样的委屈?”
宝来额头青筋暴起,挥着拳头咬牙道:“刚刚不能与妇人女子动手,我要过去找唐棣,与他狠狠打一架,给绣珠出气。”
说着话就往外跑,巧珍喊一声等等:“你要去,就带着绣珠去,让唐公子瞧瞧,人被打成了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