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容略略用几口饭,接着在灯下缝制香包,缝好的香包堆成一堆,她数了数,正好六十四个,拿一个笸箩了,端着往澜院而来。
叶先生不在,宁儿正忙着拾东西,说是明日钟府派人来接。
乔容将笸箩递了过去,笑对她说道:“这些香包里装了驱疫避瘟香,长途奔波的时候佩戴可驱疫防病,烦劳你跑一趟,帮我送给叶将军。”
宁儿痛快说好,接过去匆匆向外。
她慢吞吞回到弈楼,小公子尚未归来,他们此刻,在把酒言欢吗?
他与任何人告别,只没有她。
回到西耳房闷坐着,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更漏指向子时,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来到她房门前停住,然后响起啪啪啪拍门的声音。
她迟疑着打开门,小公子扶着门框站着,看到她出现在门口,身子一晃。
她忙伸手扶住他,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问他道:“是不是喝多了?走错了门?”
他没有答话,大力挣开她的搀扶看了她一眼,突然又伸手抱住她,将她紧紧圈在怀中,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她肩头。
“宝来灌你喝酒了?”乔容忙问道。
“我想喝,他们不让我喝,之远说我酒量差,喝几杯倒头就睡,就说不成话了,我不想听他说话,我想喝得酩酊大醉,他们拦着我,不让我喝。”他呜咽着,委屈得像个孩子。
“他,跟小公子说什么了?”乔容艰难问道。
“之远说……”他顿住了,他慢慢松开她,用袖子抹一下眼泪,红着眼说道:“你去看看他吧……”
他的话没说完,眼泪又落了下来。
“我不去。”乔容咬牙道,“小公子若为这个而来,还请回去。”
说着话就要关门,他一伸手,摁住她手阻拦她关门,他痛苦看着她:“昨夜里之远离开的时候,你回来了,你们两个在楼梯上走了个当面,你们一动不动站着,两眼死死盯着对方,当时我就站在楼梯口,我看出来了,你们两个真心喜欢对方,我假装不知道,我也不想深究你们为何隐忍逃避,我自私得想,只要能将你留在身边,我就可以拥有你。”
乔容沉默看着他,小公子不是喜欢采薇吗?他这话的意思是,他喜欢我?
“之远不让我告诉你,可是我必须说,也许你会永远离开我,我还是要说。”他两手抚上她肩,“西部边境起了战事,之远明日一早就要带领部下急行军奔赴战场,你去看看他。”
乔容愣住了,他要上战场吗?不是说如今是承平年代吗?怎么会突然起了战事?
“快去啊。”他拉着她大步向外,他连声喊着陈叔,他吩咐道:“送四儿到叶将军院子里去。”
陈叔答应着在前,她在后,出了瑜园的月洞门,小公子在身后喊了一声。
“四儿。”他喊道。
她停住脚步回过头去,他站在月洞门下,痴痴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扬起手臂,轻轻冲她挥了挥手。
她离开杭城的时候,父母亲就是这样对她挥着手,离开延溪的时候,素华嫂子也是这样对她挥着手,他在向她告别。
她鼻头一酸,倔强看着他,她不想告别。
他放下手臂转身离去,她隔着月洞门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渐渐走远,直到看不见。
她吸一吸鼻子,迈步继续向外。
明月当空,她看着自己的影子,脚下迟疑。
陈叔几步一回头,看她没跟上,就停下来等等她。
踟蹰着出了偏门,她脚下突然加快,快得越过陈叔,似乎是眨眼间,已来到叶全家院门外。
院门外定住脚步,再次迟疑。
陈叔叩响院门,开门的是叶全。
看到乔容,他眼眸亮起,侧身说道:“四姑娘快请。”
进了院门,就听到有人在哭,好像是宝来。
她忙问叶全道:“是宝来在哭吗?他是不是喝醉了?”
“喝醉倒好了。”叶全无奈摇头,“少将军让他去送送小公子,送到后转身来到这儿,进门见着少将军,又哭又说的,谁也劝不住。”
就听宝来哭着嚷了起来:“秦来宝,不,之远,你听我的,你去看看四姑娘,你跟她道个别,你要是上战场死了,你们就再也见不着了,你也知道她的脾气,你让她这辈子怎么活下去?”
没人应声,他哭着说道:“你不见她,不是因为和什么陆姑娘订亲了,你是因为乔财神的遗言……”
乔容心中一拧,脚下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