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适眸色淡薄,却没有吱声,只是默然,反倒是陈行深站了起来,道:“荣少,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整件事的原因,小顾他……”
“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荣思城一声厉喝,眼神越发炙热,他转向顾适,眼底全是满满忿怒与痛色,他放缓了语气,问:“我要听你说,请顾总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叫他顾总已是莫大的讽刺,由此可见荣思城已经气的不轻,顾适漠然回眸,唇边勾起丝笑意,淡淡地道:“荣少到现在还不明白?呵,也难怪,如果明白了,我也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那么,我来告诉你这是为什么。”
他从容不迫地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却没喝,只是放在双手里摩挲,缓缓地道:“从一开始,我们就是包养关系,这个事荣少你自己最清楚,虽然我曾爱过你,但并不代表愿意跟着你一直走下去,荣少,你包养我是因为我长得像常凡,疼我爱我都是因为这个,就连最初情愫也是在这个基础才成立。春落山庄里,你是救了我,我很感动,但真的抱歉,我还是利用了你。”
说到这,顾适抬眸,眼神渐渐沉了起来,“你知道我被常凡推下雪坡,知道我失踪了,却没有来找我,也没有惩罚常凡,表面上是因为他有恩于你两次,实际上是你还放不下他,既使他已经撕下了所有伪装,你仍想保他,可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当我被一个人用枪指着,滚落山坡时,当我一个人躺在冰冷雪地里等死时,你能想到过我吗?”
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只有顾适自己才知道,前世为了这个男人而死一直是他的心结,纵使今世荣思城为他做了许多事,也纵使他心底仍放不下这个男人,但心底那种恨始终是横两人之间那道天垫,他跨不过去,又无法摆脱,最后只有利用。
“如果不是我亲生母亲的离世,我可能还走不到今天这步,母亲的车祸就是常凡一手策划,你这么聪明的人,你早就知道,可你仍瞒着我,仍想给他一条活路!”
荣思城冷眸紧缩,他动动唇瓣,刚想说些什么,只见陈行深冷冷地将一叠资料掷到他面前,顾适漠然地看着那叠资料,“这是从你电子信箱里打印出来的,春落山庄那件事后,你将荣启城押回了大宅,同时也着手调查整个事件,从而也查出来了我的真实身份,在我亲生母亲发生车祸后,你委派人去调查,各种事态的来龙去脉一清二楚,这也造就了你底气十足,堂而皇之走进灵堂帮我说情,你对常家、常凡和我的事了如指掌,你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常凡杀人,可你终是瞒着我。”
荣思城微蹙着眉,深深地看着他,“小适,你还是恨我?”
“不,我恨我自己,一直以来,我有太多的怨恨太多的无奈,我想报复所有欺压我的人,可我又没办法去完成,我只能像个丧家犬一样四处躲藏,将自己藏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我左右不了自己的生活,因为你,我总是会被牵扯进一些危险中,而你又不能给我任何保证。我害怕这种感情会令自己越来越痛苦,我需要一个能让自己站起来的机会。”
手里的茶已冷,他还是紧紧握着,目光茫然地望着虚空,陈行深走过来,默默地扶着他肩膀,像是守护着自己最心爱的人。
“荣少,如果我没有要求你清查常凡的事,你是不是就这样放过他?”顾适眸光缓缓转动,移向了荣思城,唇边溢出抹苦笑,“你终究是舍不得伤害他,既使他差点杀了我。”
“所以,事到如今,你也没必要怪我利用你。荣少,我们情份已尽。”
他说完,又是淡薄一笑,似是云中锦缎生生撕裂般,刹那芳华,但随即敛起笑意,将手指的男戒轻轻一拧,放在荣思城面前,“你的深情厚意我受不起,抱歉。”
荣思城眸色深沉地看着他,静了片刻,缓缓地道:“常鑫与浩海已经达成合作协议了么?难怪你今天可以这样对我说话,借我之力赢得常鑫的总裁之位,逼走常浩生,关起常凡,严惩常家两姐妹,为了有资格跟我叫板,私底下与浩海达成共利协议,强强联手来对付我。小适,这真是你自己想要的一切么?”
顾适倏地大笑,缓缓站起来,道:“没错,我就知道荣少您早就对我的事洞悉三分,为了换你一颗怜悯之心,所以……”
“所以才有了昨晚的相约,用床第之欢换今时今日的对决,顾适,你赢了。”荣思城微微低头,十指紧紧相握,那穿透肉的痛感都不及心底疼的十分之一。
他闭了闭眼,唇边浮起抹苦涩涩的笑,视线放在桌面那枚男戒上,喃喃地问:“你真的不愿回头?”
顾适扭开头,神情冷漠,不置一词,陈行深搂着他,对荣思城道:“荣少,小适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现在常鑫和浩海已经达成合作联盟,你们鼎盛就是再强势,也不可能对我们两家施压,这里边始终有利害关系,再说了,鼎盛不是也无偿注入了相当一部分资金给常鑫吗?其中也含有一些项目,我想荣少不会为了一人私情而全盘推翻吧,毕竟前些日子鼎盛才从动荡中复苏,这会时候,怕是没多少力气再来折腾,就算你想,荣老爷子也未必肯。所以荣少,这事就到此为止。”
荣思城望着他们两人,静默片刻后,突然仰头哈哈大笑,笑声只持续几秒便倏地止,他只看着那个不愿直视自己的人,哑着声音道:“我荣少做过的事从来没有后悔过,就算到了今天这个被人愚弄的地步,我也不后悔曾经对你付出。”
他的目光转向桌上那枚闪耀的男戒,眼里全是一片痛色,低低地哑道:“送出去的东西,我不会回,你要不要,自己看着办!”
说罢,他决然转身,大步离开会议室。
顾适倏地转头,看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渐渐远去,他抓起桌上的男?猛地扔向窗外,闪钻在空中划出一道灼亮的弧线。
尔后,他像被抽空似的,全身一阵疲软无力,几乎跪到在地上时,背后一紧,已被一股极大的力道从背后架住手臂,坚实的手臂用力环紧他,将他镶进怀中。
“不要这样,小适,这不是你料想中的吗?离开他你会过的更好,一切有我在。”陈行深紧紧地抱着他,灼热沉稳的气息喷洒在他颈上。
顾适怔怔地望着前方,失笑:“是的,这就是我一直希望的,我如愿了。”
那个人和那些过往的伤害、誓言、疼爱、缠绵,都不会再来。
…………
黑色奥迪在空旷的高速路上前进,车内播着温柔抒情的轻音乐,f城正在身后渐渐远去,顾适头抵着车窗,看着路边的景物快速从眼前掠过。
白雪恺恺,远山如黛,车里沉默许久,陈行深在专注的开着车,这个男人总是那么体贴和善解人意,总能在最需要的时候站在自己身边,总能在自己最受伤的时候,陪着自己。
就像此时沉默,也是那样温暖,他知道陈行深不愿刺痛他纷乱的心,所以选择了静静地守护。
放在膝上的手突然一暖,温暖的大手覆上了他的手背,顾适一怔,见陈行深腾出握着方向盘的手放在自己手背上,而他仍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安静而平和,被这样的人紧握的感觉是非常的温暖和安心,顾适由衷地对他微微一笑。
而这时,陈行深突然回过头,深深地看着他,黑山白雪的景致在他背后慢慢消离,只留那双墨黑的眸子闪钻般散着光辉,“小适,你后悔离开荣思城吗?”
突然而来的问话,让顾适霎时一怔,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在问,你还会回头吗?离开荣思城是最终的决定吗?
“不会,我不是说过这正是我所希望的吗?”他低声答道,轻轻带出一丝笑,云淡风轻地仿佛空气飘过。
陈行深似松了口气,轻笑道:“说实话,我这次是第一次看荣少这般震怒,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深沉稳重,喜笑不溢于表,这次不过十几分钟,也算是开了眼。”
顾适听他这一说,不由微微睁大眸子望着他,陈行深敛去笑意,重新紧紧握着他,紧的骨节微微作响,顾适有些吃痛的看他,他却笑着道:“抱歉,我太高兴了,现在想来都是不真实,我总还以为你是舍不得他的,呵呵,小适,今后我们可以创造出个崭新未来,就我们两个人。”
☆、60·最后一件心事
顾适听他这一说,不由微微睁大眸子望着他,陈行深敛去笑意,重新紧紧握着他,紧的骨节微微作响,顾适有些吃痛的看他,他却笑着道:“抱歉,我太高兴了,现在想来都是不真实,我总还以为你是舍不得他的,呵呵,小适,今后我们可以创造出个崭新未来,就我们两个人。”
他说着,缓缓松了手,但还是依恋不舍地覆在他手背上,“很快就到了,再过一个小时就能见到你哥,你要不先睡会。”
一想到能见到哥哥,顾适又重新打起神,说起来,他真是感谢陈行深,他调动了所有陈家的人脉,想尽办法找到了哥哥的消息,原来荣启城把他送到泰国,陈行深托人将顾枫救了出来,现在,他们就回邻城见顾枫。
“对不起,之前我不该对你那样。”顾适想起之前母亲灵堂前,义无反顾地跟着荣思城走了,而后来为了自己的计策,需要陈行深帮忙时,他又二话不说即刻答应他的所有要求。
对这样一个男人,顾适总有负罪感。
陈行深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道:“不用说这些,这都是我自愿做的,我说过,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交易,所以,你不必觉得对我有亏欠。”
他的声音有丝欣慰的笑意,但顾适却感到更多的一种压抑,可他已经十分疲惫,与荣思城缠绵了一晚上,第二天又以一种强硬的姿态与之抗衡,他的身心其实已经疲惫不堪,不多会,便沉沉地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在陈行深的怀里醒来,发现车子已经停了,而他头枕着陈行深的腿上,身上还盖着他的大衣,抬头一看,陈行深只穿着浅棕色的格纹毛衣,安静地望着窗外,优雅恬静。
“我们到了吗?”顾适揉了揉眼起来问道。
陈行深察觉到他醒来,便道:“是,到了。”
两人下了车,站在一间乡村酒店门外,门外站了几个高大的男人,一看即是训练有素的保镖,陈行深带着顾适进了酒店,边走边微微笑道:“你哥哥就在里边,大概跟你一样,刚休息好。”
说着,他们已经站在一间圆木门前,顾适不由顿住脚步,一股巨大的喜悦替代了所有的烦乱,手握在门把上,却迟迟没有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