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让贺知章重新出山,这点脸面李泌可以不要。
他保持着卑微的认罪姿态,长眉紧皱,白皙的面孔微微涨红。
这种屈辱的难堪,几乎让李泌喘不过来气,可他一直咬牙在坚持着。
贺知章垂着白眉,置若罔闻,仍是一下下磕着手掌。
rou掌撞击木榻的啪啪声,在室内回荡。
这是谅解的姿态,这也是拒绝的手势。
老人不会挟私怨报复,但你的办法不好,不能通融。
见到这个回应,李泌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中一阵冰凉。
若只是利益之争,他可以让利;若只是私人恩怨,他可以低头。
可贺知章纯粹出于公心,只是两人理念不同——这让他怎么退让?
啪,手掌又一下狠拍木榻。
这次劲道十足,态度坚决,绝无转圜余地。
李泌偏过头去,看了一眼窗外已开始变暗的天sè,呼吸急促起来。
明明路就在前方,可老人的执拗,如一块巨岩横亘在李泌面前,把路堵得密不透风。
他遽然起身。
不能再拖了,必须当机立断!
华山从来只有一条路,纵然粉身碎骨也只能走下去。
右骁卫的官署位于皇城之内,坐落于承天门和朱雀门之间,由十八间悬山顶屋殿组成。
皇城内的其他官署都是大门外敞,右骁卫却与众不同,在屋殿四周多修了一圈灰红sè的尖脊墙垣。
从外头看过去,只能勉qiáng看到屋顶和几杆旗幡,显得颇为神秘。
这是因为右骁卫负责把守皇城南侧诸门,常年驻屯着大批豹骑。
兵者,凶器,所以要用一道墙垣挡住煞气,以免影响到皇城的祥和气氛。
檀棋站在右骁卫重门前的立马栅栏旁,保持着优雅的站姿。
她头戴帷帽,帽檐有一圈薄绢垂下,挡住了她的表情。
一旁的姚汝能很焦躁,不时转动脖颈,朝着皇城之外的一个方向看去。
他们已在此等候多时,却还没有进去,似乎还在等着什么。
此时夕阳西沉,再过一个时辰,长安一年中最热闹的上元灯会就要开始举烛了。
皇城诸多官署的人已经走了大半,偶尔有几个lún值晚走的,也是步履匆匆,生怕耽误了游玩。
这两个人闲立在御道之上,显得十分突兀。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鼓声。
姚汝能连忙打起jīng神,借着夕阳余晖去看旗语。
这次的旗语不长,只传来一个字。
姚汝能面sè沉重,转头对檀棋道:“乙!”
帷帽轻轻晃动了一下。
这一个字,意味着公子在乐游原的努力已经失败,必须要启用备选的乙号计划。
檀棋默默地把所有的细节都检查了一遍,深吸了一口气,心脏依然跳得厉害。
这是一个大胆、危险而且后患无穷的计划,只有彻底走投无路时才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