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却是一片腥风血雨,狼藉满地。
御史台每日里死磕着皇帝德行有亏、虚置后宫,贺兰松魅惑明君、颠覆朝堂,车轱辘话来回的说,说得累了,便跪在地上哭,更有甚者,恨不得当庭触柱。
卫明晅每每正襟危坐,洗耳恭听,便是朝堂之上哭骂震天,他也绝不动怒斥责,听到新鲜说辞时,甚至会笑两声。但到了寅时必定要听政事,若有误事者,一律推出去先杖责二十,若还有力气嚎,便再责四十。下了朝后,更是躲进临渊阁中,揽着那祸国殃民的贺兰松看奏章。
谏院大夫们自觉尊严扫地,又以刑不上大夫来谏君,卫明晅完全置之不理,只道,天下诸事,未有重过社稷黎民者,列位臣工站在这里,是为百姓吃饱穿暖,不是指摘朕的家事。诸臣们不愿自承是尸位素餐,只好再退一步。
这日恒光帝到的极早,方才落座,楚有昭便跪出来奏事,卫明晅很不耐烦,却也是袖着手听。
待楚有昭说完了,他身后又行出一人跪倒,此人着墨绿官服,手上捧的却不是玉笏,而是一份奏章,此人不过而立之年,面色黝黑,宽额浓眉,满脸迂腐之色,卫明晅瞧着便头疼,偷偷打了个哈欠,等他开口。
此人正是监察御史白清,他跪在殿中,言辞铿锵,扬声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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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卫明晅摆摆手。
白清高声道:“微臣参内阁江衍大人孝中狎妓,不尊国法,不孝双亲。”
举堂皆哗然。
近日御史台上下皆咬住了贺兰松不松口,卫明晅虽未处置,却已逼得贺兰靖称病,不想今日竟出了新鲜事,御史台竟有人甩手不理此事,参起那江衍大人来。
卫明晅不管朝堂众人嘴脸,俯身问道:“江大人,可有此事?”
江衍面色灰白,他躬身出列,跪在当地,身子都在打颤,伏地道:“臣认罪,请皇上降罪。”
这一来众臣更是吃惊,江衍祖上三代皆在朝为官,他更是状元出身,不惑之年便入内阁,又是后宫庆妃兄长,朝堂之上,也就只有他能与贺兰靖分庭抗礼,不想他父亲丧期未满一年,竟然敢去狎妓,更未曾料到他竟轻而易举的认了,毫无辩驳之辞。
大卫朝禁官员狎妓,何况江衍有热孝在身,既已认罪,若依律法,轻则罚俸贬官,重则赶出朝堂下到诏狱,众臣断未料到起此风波,一时连楚有昭都愣住了。
卫明晅冷笑一声,道:“白清,细细奏来。”
白清高声道:“禀皇上,本月初四,内阁江大人与数位大人同去偃月楼寻欢,夤夜方回,有人作证,便在殿外候着。”
“还有哪几位大人?”卫明晅懒洋洋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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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一应人等,俱在折子之内。”
卫明晅伸手,道:“白清,奏章呈上来吧。”
白清起身,将手上奏章递到宦官手中,卫明晅拿起看了几眼,不由连连冷笑,将那折子握在手上,对着满堂文武审视一番,叹道:“诸卿可知,这奏章之中有谁的名讳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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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朝文武噤若寒蝉,各个战战兢兢立在当地,谁也不敢当那出头鸟。
卫明晅哂笑道:“怎么,昨个儿还恨不得掀了朕的桌案来骂,今日就都哑巴了?冷人杰,你来猜猜如何?”
冷人杰是新任吏部尚书,平日里和江衍多有亲近,去官妓里闲逛也是有的,虽则本月初四并未同去,仍是满怀惊惧的跪下,道:“臣,臣不知。”
卫明晅将那奏章摔到案上去,怒道:“白清,传证人上殿,满堂臣子皆在此处,请他来指认指认。”
“证人”穿着蟒袍上殿,躬身行礼道:“臣卫政和叩见吾皇万岁。”
卫明晅失笑道:“卫伯爵,起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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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中有人窃声低语,事到如今,明白人早已看懂了形势,莫说是卫政和,只怕连着那白清都是卫明晅的人,这是摆明了护着贺兰松,要置江衍一党于死地。诸人心惊,暗道,今日只怕是不能善了。
卫政和起身,对着诸位大臣行了一礼,道:“各位大人,小子无知,多有得罪了。”
诸臣退了半步,亦有回礼道不敢者,事后又觉自悔,暗道何必搭这个腔,岂不是把自己也陷了进去。
卫政和虽封伯爵,却是闲职,平日里从不早朝,因此养的金尊玉贵,他对着殿上道:“陛下,公主爱吃芙蓉街的银丝冷淘,臣去买时,不巧遇到了江大人和诸位大人。江大人还和臣寒暄了两句,是么,江大人?”
江衍连连磕头,道:“臣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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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明晅道:“除了江大人,还有谁?”
“禀圣上,有吏部侍郎张松宝大人,户部员外郎车隐大人,刑部主事金石晩大人,京府通判马勤敏大人,御前侍卫盛章大人。”卫政和立在殿上娓娓道来,每说一句,便有一人跪倒在地,噗通之声不绝,当真是好不热闹。
卫政和又看了楚有昭一眼,道:“御史台谏院正言邓大人、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