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京城中又有数人染疫,恒光帝无法,只好在京郊辟出一个院落,将人尽数迁到那里去。
孰料屋漏偏逢连夜雨,隔日上殿,却不见了贺兰松的身影,恒光帝顾不上避嫌,早朝未始,便径直问道:“户部尚书怎么不在?”
户部侍郎许林敏上前奏道:“禀皇上,贺兰大人染恙,不敢来朝,恐将病气过给陛下与诸位大人。”
卫明晅眉头一皱,心都提了起来,却听有人冷声嘲笑道:“原来贺兰大人高风亮节,我还道他是怕染了咱们的病气呢。”
此人乃兵部员外郎,昨日里奉旨带兵将人送到了京郊去,本是没有资格上朝的,因要禀报疫情,这才特旨恩准上朝。他虽知贺兰松身份,但却极瞧不上这位以色侍君的户部尚书。
一时朝堂寂然,谁也不敢接言。
卫明晅将手上的奏章一扔,对伺候在身旁的冯尽忠道:“这倒是提醒朕了,回头送上来的折子都先好好地用雄黄和艾熏过了再送上来。”
这兵部员外郎不是傻子,自然知晓这是敲打他呢,当下红了脸,不敢再言语,谁知卫明晅却不肯放过他,对着他笑道:“孙大人没听见么,外间就有现成的艾,先去熏熏吧。”
孙大人为难道:“陛下,臣今早沐浴过了。”
卫明晅不为所动,仍道:“冯尽忠,伺候孙大人。”
孙大人无奈,只好由冯尽忠引着去了外间,重新用艾和雄黄熏了,带着满身的药味重又到了殿上来。
卫明晅道:“小贺兰大人到底如何了?”
许林敏上前奏道:“回皇上,大人连日操劳,不眠不休,昨日又亲往京郊送药,安置流民百姓,这才染了疫疾。”
卫明晅本以为贺兰松不过是偶感风寒,未料竟然是患疫,他心下一凉,再也组不住,惊得起身桌案,慌道:“你说什么,染了疫疾?不是风寒?”
许林敏恶狠狠地瞪了那兵部孙大人一眼,郑重道:“皇上,贺兰大人病倒之后,自请留在京郊,由黄院使亲自诊为疫症。”
卫明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胸中豁然空荡荡的,眼眶中酸胀憋闷,昨日守着卫瑜琛批折子几乎一夜未寐,此刻只觉头痛欲裂,茫然看着百官,颓然坐回龙榻上。
江城上下染疾者,尚无一人能幸于难,一旦被诊,就是必死之局,卫明晅脑中只存了一个念头,贺兰松就要死了啊!
卫明晅突然觉得自己也要死了,他孤独的坐在这里,独自看着凶恶的疫疾肆虐,吞噬了他最爱的人,看着百官百态,万民哭嚎。
过往岁月,他残忍的放手,将深爱之人置身朝堂,日日相望,日日绝望,他亲自逼着他穿上官服混迹于这肮脏的朝廷,看他辛苦劳碌奔波身形憔悴,有时甚至能看见他立在父亲身后偷偷打着瞌睡,他便如被百爪挠心,恨不得将人揽在怀里疼惜,他常常自问,相思不能慰藉,心爱之人不能守护,如此自苦自伤,到底是为了什么?
现如今,贺兰松就要死了,他所做的一切还有何意义?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指望?
“陛下。”冯尽忠小声的提醒着卫明晅。
卫明晅怔愣愣的转着僵硬的脖颈,眼中黑沉沉的,他哑着声问道:“你说什么?”
冯尽忠也慌了,小声道:“陛下,孙大人奏事呢。”
卫明晅又转向殿中,他压根没听见孙大人说了什么,也不在乎他说了什么,他看向贺兰靖道:“贺兰大人,许卿说的都是真的?”
贺兰靖满脸沉痛,红着眼眶道:“回皇上,贺兰松昨日夜间令人送了信来,正是如此,臣,臣也是听许大人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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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句出自吴又可先生的《瘟疫论》。
我觉得我更文的莫大动力来源于进阶,我现在也终于是青院大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