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松忙道:“不敢,杨老伯言重了。其实工部诸位臣僚虽爱敷衍,却罕有介入党争者,此乃老大人之功。”
杨玉信叹了口气,道:“不瞒贤侄,清明盛世,谁不愿做直臣铮臣,可我身后没有大树,又不得皇上圣心,若想不掺和党争,只好糊涂混日。自然,有那刘开阖之类的,那是皇上撑腰,咱们比不了。”
贺兰松端着酒杯道:“杨老伯,我可真要敬您一杯,这话听着就舒坦,家父也常赞您品行清高。”
杨玉信摇首拍案道:“令尊是骂我滑头,硬骨头难啃吧。”
贺兰松笑的弯了腰,直言道:“是,正是。家父喝醉酒时当真说过您的不是。”
“意料之中。”杨玉信叹道:“你在这里浑说你老子闲话,小心回家挨板子。”
贺兰松忙捧着额头道:“我也喝醉了。”
杨玉信大笑道:“好,瑾言,我今日说的话不是吓唬他们,往后除了军器监和造陵监,工部诸事都要你多心。”
贺兰松想了想,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是?”
杨玉信道:“我有妻儿老小,年纪也大了,不想出风头,不过但凡你要做的事,我都给你撑着。”
贺兰松忙推辞道:“不,杨老伯,您若真要这么说,可就真是骂我了。”
杨玉信摇首,拿筷子指着桌上的螃蟹道:“工部的这些螃蟹呢。”他话说到一半,噗嗤笑出来,道:“失言了,失言了。”
贺兰松跟着笑了笑,他拿起蟹钳道:“杨老伯,我先帮您剥个大螃蟹。”
杨玉信眯着眼道:“正是,军器监是个大螃蟹,又归你统辖,我不说话。不过工部诸官员,还是有实干的,你若要撤换,咱们都可商量。不过你瞧瞧。”他拎起一只蟹来,道:“再小的蟹子都有钳子,你若失了手,不了要被咬上一口,那多不值当。”
贺兰松剥好了蟹,双手奉到杨玉信面前,正色道:“蒙大人教训,我记下了。”
杨玉信拿起蟹匙,舀了蟹黄放到口中品了品,赞道:“此蟹肥美,白似玉黄似金,不比那金银之物可爱么?”
贺兰松晃了晃手里的酒,荡漾出两圈金黄的涟漪来,笑道:“不然,我觉得此物最可爱。”
“哈哈,瑾言果然是性情中人!”
贺兰松醉了酒,怕被父亲瞧见,先去自己的院中躲了,又托严颜去给父亲告罪,抱着儿子在床上胡乱打滚。小孩子得了乐趣,窝在父亲怀里咯咯的笑个不住。
严颜却忙把儿子抢过来,一巴掌拍在贺兰松肩膀上,气道:“儿子这么小,万一被你摔了可怎生是好?”
贺兰松半躺在榻上,他两颊晕红,头上的冠还没摘,捧着头呵呵的傻笑。
严颜无奈,只好唤下人去煮醒酒汤,她抱着孩子在榻边坐了,问道:“去哪里喝的酒?和谁喝的?”
贺兰松只是捂着脸傻笑。
严颜无奈,只好咱不管他,先哄着儿子睡了,送给奶妈去,取了醒酒汤回来坐在榻上,拉住贺兰松的袖子道:“瑾言听话,起来喝药。”
贺兰松坐起来了药,他迷迷糊糊的看着严颜,问道:“你,你怎么还不睡?”
严颜不答反问道:“你又想他了?”
贺兰松一怔,眼眶立时就红了,一双眸子里满是朦胧潮湿。
严颜忙道:“我说错话了。瑾言你病才好,太医说了不能饮酒。”
贺兰松看着烛火发呆,似乎瞬间清醒了,眸子比那灯烛还要亮,他咬着唇低语,“不喝酒不做事,怎么挨日子?”
严颜怅然,是啊,不喝酒不做事,怎么挨日子,好在她挨到了如今,终于有了儿子,往后有了儿子,她就有了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