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以后终于空闲下来,何意知这几天除了去郊区那边陪妍妍玩,另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帮家里的食品公司解决法律问题。
父亲何广林给她发了一些有关这次食品许可证事件的资料,陆续处理了待办事宜,然后才在空暇时告诉她——“你钟叔叔前段时间过世了。”
何意知正在梳理文件资料,看到父亲这条突兀的微信消息,迟疑恍惚了一会儿,才回复问:“怎么过世的?”
“钟叔叔”指的就是钟威的父亲钟景。何意知一家人很少回老家过年,再加上钟景常年游荡在外地鬼混,她几乎从来没见过钟景,对这个叔叔毫无印象。偶尔听亲戚们提起这个钟叔叔,大家都是一致的负面评论。
何广林说:“他赌|博欠债欠得太多了,这辈子都还不清。前段时间被人逼债给逼急了,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这辈子翻不了身,就在租屋里吞药自杀了。后来还是房东过去发现了他的尸体,赶紧报警了。警方通知你姑奶奶和娇姨的时候,她俩人哭了一整天。”
但其实,钟景叔叔并不是姑奶奶的亲生儿子,也不是娇姨的亲哥。他与何家甚至没有半点关系,也没给这个家族带来半点利益。人死了以后,能有两叁个名义上的亲戚为他落一整天的泪,算是该知足了。谁让他这辈子干的混账事太多。
何意知问父亲:“钟威知道这事吗?”
“钟威肯定得知道啊。就算他们父子关系不好……也毕竟父子一场啊。”何广林说道:“不过钟威这孩子也是真的狠心,你娇姨打电话叫他回来办丧事,他居然说就把钟景的尸体扔在野地里烂掉好了,懒得管。这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钟威在前段时间对他父亲钟景的死只字未提,每天都和平常一样忙着工作,完全看不出丧父以后该有的悲恸情绪。更有甚者,他丧失亲父后,倒是迅速认了个义父,过上了飞黄腾达的荣华富贵日子。
何广林忍不住问女儿:“钟威他是不是当上了恒企的董事?听你娇姨说的消息。”
“是。”何意知回答。
“你在麓城记得离他远一点。”何广林终于说到了正题上:“这次上门催债把钟景逼到吞药自杀的公司,就是恒达企业。按理说,恒达企业做得这么绝,就算钟威恨他那不争气的父亲,也该对恒达企业赶尽杀绝的所作所为有意见的。但他不仅没意见,还在恒达企业坐上了高位。我这越想越觉得不简单。钟威这孩子的行事作风实在是有点……唉,都是亲戚,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这话就点到为止了。你肯定也懂我的意思。你们都在麓城,他平时保不准会有事请你帮忙之类的,你一定得留个心眼,别被他给骗了。记住了?”
何意知有些哀凉地想着,他还能怎么骗我。他连命都能为我豁出去。
可他也能连自己亲生父亲的性命都看得如草芥般卑贱。另一个声音在何意知心底默默提醒着。
“你平时和钟威来往多吗?”何广林不放心地追问。
“还好。”何意知心不在焉地敷衍:“我和他没怎么来往过。”
——嘴上说着“没怎么来往过”,其实上|床都好几次了。
“那就好,”何广林说道:“等爸爸公司的麻烦事解决了,国庆节就和你妈一起来麓城玩。这次公司出事,小吕给公司帮了很大的忙,到时候把小吕也请来麓城玩一趟。小吕你还记得吧?比你大叁岁的那个小伙子,做事特别有能力,我很欣赏他。”
小吕……是公司的吕夏至经理?听父亲何广林这说话的语气,像是要把吕夏至推荐给她?
何意知听得头皮发麻,迅速搪塞:“我这边还有事得忙,下次再聊。国庆节您就在江城好好休息几天,别来麓城了。”
她其实想对何广林说,即使这次不做任何准备就上场打官司,原告也会必定败诉,钟威早就把一切打点好了。那位吕夏至经理就算尽心尽力了,也绝对不及钟威做的事起作用。
见鬼了,她为什么要一直在心里帮钟威说话。她明明对钟威没什么感情。
何意知郁闷地处理着法律事务,转眼腕表上时针指向刻度七,已经到了晚上七点。她该去郊区那边陪妍妍了,等妍妍晚上安心入睡了再回来。
开车到郊区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现在处于秋季,天黑得越来越早,郊区那边已经漆黑一片、昏暗无光了,和荒凉的乡村没什么区别。
何意知仰头望了望天幕,想起很久以前回老家奔丧,在那个落后的小镇上,钟威骑着摩托带她去满是假货的超市买日用品。他骑摩托车骑的很快,所以她耳畔尽是呼啸的冬日晚风。
她很怕冷,所以钟威把黑色长袄笼罩在她身上,把她裹得严实。而他只穿着灰色毛衣,背脊滚烫。何意知甚至还能记起那件灰色毛衣的钩织纹路,是简单的菱形图案。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觉得那一晚美好如同幻境呢?想不通,也解释不通。
她拿起手机,有点想给钟威打电话,问问他在匀城最近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周汀。但这个问题好像不重要了,第一句闪现在她脑海的话其实是,她好像有点想他了。
钟威去匀城的那天早上,何意知原本打算去药店买避.孕药的——因为他做.的时候没戴|tao,还非要弄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