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胆子大的道:“大人,恕在下直言,您的要求有些过分。”
尽欢没有生气,笑着看着他:“哦?我怎么过分了。是说,我叫你们说真话,是把你们往火坑里推么?”
众人低头不语。
尽欢头不住地点,踱着步子:“嗯,你要实在不愿意,我也不勉强。”随手往里头指了一个人,勾勾手指,“你,跟我来一趟。”
被挑中的那个人顿时心如死灰,跟着过去。
“你们先走。”
尽欢把他领到里屋,摆开笑容:“来来来,你帮我个忙。”
那人嘴都快瓢了:“大人请港……”
尽欢道:“我要你回去之后,故意演得松一口气的样子,然后他们问你,你就告诉他们,顾大人单独审问,你说了实话,提了不少意见,但是顾大人还奖赏了你十两银子。阿丧,拿一百两来!我给你十倍,保密。”
喜从天降,他有种变身幸运儿的感觉。
“清楚了么?我现在不要求你讲出意见,我让他们讲,这样假如有什么失言的地方,我就只罚他们。记住,受赏的不该是他们,而是你。”尽欢一本正经地挑拨离间。
金钱驱使,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那人果然激动得溢于言表,掩不住得意的神态,拿着银子感激涕零地回去了。
阿丧问尽欢:“姑娘不怕他告诉亲近的人么,万一刚刚那些人里,有他的铁关系怎么办?”
尽欢冷笑:“再铁的关系,在安危利弊取舍面前,都不堪一击。”
阿丧撅噘嘴:“姑娘你会不会太小看人的情感了?”
她眼里有一瞬间的失神,阿丧的话有点直击内心,不过她还是道:“至少在这个人身上,不该高看。”
*
不出她所料,尽管有快有慢,但在第二天,所有的意见书都交齐了。
尽欢坐在桌前,一个个地翻看,一边不住地咳嗽,一口接一口喝茶。
“咳……我的妈,咳死我了。”尽欢摸摸脖子,又咳得耳朵痒,“阿丧,茶没了。咳咳!阿丧。人呢,跑哪儿去了……”
沈扈正从门口经过,听见她咳嗽声心里一揪,可还是顿了顿脚步就离开了。尽欢也正好抬头取毛笔,远远地看见他如此,不生起没由来的失落。
或许是自己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伤了他的心罢。
可是现在只记得那天夜里,说过“我要做个好人”……这难道也会伤害他么?听到这话,他不一蹦三尺高就不错了!
也不排除他是趁机骗我的,仗着我喝醉了不记事,就说我承诺了什么。这种把戏,我在戏本子里看的多了!
安慰好自己,她狠狠地咳了一声,差点没把肺咳炸。
“登登”一阵脚步声,沈扈大步走进来,二话不说把她手里的东西夺走放下,拉起她就往外走。
尽欢有种突然受到袭击的感觉,满脸写着抗拒:“你干嘛你?”
沈扈冷着脸,道:“陪我上医馆抓药去。”
“哎?”她力气一下子消散了,道,“我不用去,着凉而已,我都是自己好的。”
他不由分说地把人拖走:“那我有病,我都说了,是你陪我去抓药。”
尽欢跟着走,探头问:“你得什么病了?”
他不说话,尽欢就一路问。
“着凉。”沈扈没好气地道。
尽欢嘟哝:“还着凉呢,看你这样子肯定是肝病,不知道发的什么火,凶什么凶!”
沈扈登时拿她没办法,抓住她的那只手力道轻了点,说:“我没发火。”
尽欢趁机抽开手,舒展一下手指:“没发火那发什么疯。无聊,不陪你玩了,我还有不少东西要看呢,今儿就得把折子交上去。”
“什么折子?”
尽欢道:“当地医改的存在各种问题,我打算把它撮一箩筐,添油加醋,上报给圣上。”
“问题大么?”
尽欢叹气,抱臂靠在走廊的墙边:“看起来都是小问题,可是这只是尝试阶段,假如真的全面展开,问题就大了去了。咳……”
沈扈背着手欲听她继续说。
“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说了你也不信。咳咳,你指定又以为我在害人作妖呢。”
沈扈语塞,不错,放在以前,自己肯定要把她经手的事情查个底儿掉。
可他现在是越发看不透自己的内心了。
不该为了她违背自己的原则底线,但,该不该和要不要,到底是不是一个概念?
他铁下心来,总不能因为儿女私情就纵容贪官横行,况且,什么儿女私情,也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