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慕容泫因为生母不得宠,被父亲忽视了那么多年,要是生母能够得喜爱一点,或许还能更被重用呢?
“这种想法你从哪里来的。”高氏嗤笑道。
“固然宠爱可以让他有个好开始,但是接下来如何,还不是看他自己的本事?”高氏淡淡道,“而且以色侍人,能够得意多久。大王也不是个长情的人,贺兰夫人的事你忘记了么?”高氏平常也看不起那些鲜卑妾侍。觉得这些女子根本就还是蛮夷,没有受到教化,可是贺兰夫人那一刀差点捅的慕容奎没了命,最后被赐死,她心下还是冷了的。
瞧,就算是有宠又如何。还不是被慕容奎给杀了。
“姑母……”高神爱心下觉得高氏说的挺对,但是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那一日在道路旁看到的慕容泫那个眼神,她哪怕只是个旁人,看到也是怦然心动。
“回去和你阿父说一下。”高氏面上露出疲惫,靠在身边的凭几上,长长的吐出口气来。“三郎大了,我这个儿子是管不了。”高氏想起慕容泫的那句话,心口还是止不住的疼。没想到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长大了竟然会这么和她说话。
高神爱点头应了。
高神爱回到家中,高冰没有回来,到了夜里才有人传来消息,说是高冰今夜在宫中上值,回不来了。
一直等到第二天,高冰才回来。脸上没有熬了一宿的疲劳,整个人都是精神奕奕的。如今慕容奎要称帝,他的外甥自然也成了皇子,皇子封王,高家和慕容氏也有一层关系在。日后说话办事都方便许多。
慕容氏汉化较深,也愿意用汉人。但慕容到底是鲜卑人,不做些事儿,怎么能够保证高家在燕国继续繁荣昌盛呢?所以高冰在慕容奎的登基仪式上格外用心。
高神爱见高冰回来了,将高氏的话和父亲一提,高冰脸色坏了起来,“你姑母年轻时候就心高气傲,谁劝都没有用处,当年你阿母为了她和大王的事不知道劝说了多少回,可是她还是那个样子。”
“这时候我也抽不开身。”高冰和慕容泫还是说过那么几句话,慕容泫幼时,他还曾经给他批阅过写的文章。可惜大了一点之后,慕容泫身边的人也多了,这孩子虽然平常也会找他,但也少了。
“罢了,到时候找个时候我上门吧。”高冰看了女儿一眼,说道。
这会他忙的很,恐怕要找慕容泫,还得抽空。高冰想起这事也颇为觉得头疼。
慕容奎准备了一番之后,祭祀天地,在邺城登基为帝,国号为燕。同时册封嫡长子慕容煦为皇太子,过了几日,又是册封皇太子妃。再下来,便是册封诸皇子们,长成了的皇子被封王。
慕容捷被封了河间王,慕容泫济北王,慕容明中山王,和侄子们一起打天下的慕容翱成了乐浪王。
这封王里头,都能看出慕容奎一股子的偏心味道。河间,中山,常山,是邺城的三道屏障。十分看重的皇子才会担任如此重任,可是攻下中山和常山的慕容泫却没有封在此地。这会就算是慕容煦,也忍不住乐,哪怕他最讨厌的慕容明都已经被封了中山王。
也不知慕容奎是不是愧疚或者是其他的,他册封之外,还对慕容泫格外赏赐,赐予的宅邸要大过其他兄弟,至于赏赐的珠宝美人就更别说了。
兄弟几个出了太极殿,慕容明一刻都坐不住,他立刻跑来找哥哥们。当然他的“哥哥”仅仅限于慕容捷和慕容泫,至于慕容煦这个长兄,从来就没有得过他的喜欢。
“待会一起去铜雀台看看?”慕容明追上两个哥哥,眼神晶亮的提议。
“你当铜雀台是甚么地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半点规矩都没有。”慕容捷训斥道。训斥是训斥,可话语里没有多少严厉的意思。
“都来了,不去看看难免可惜了。”慕容明道,“我早就听说曹操修的那三个台了,不过之前没怎么去看过。”
“之前你没看过么?”慕容捷才不信依照自己这个四弟的跳脱性子,能够不去看三台。
“二兄你知道的,那会刚入城的时候,邺城里头和鬼蜮一样,轻悄悄的可让人害怕了。还别说那里头连个活人都看不见,四周静悄悄的,站在那里都能无缘无故吓出一身汗来。”慕容明想起刚刚入城的时候邺城里头的死静,就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现在皇宫里头的那些宫人,都是从蓟城还有辽东那些地方征召过来的。这会宫里头不管是宫人还是阉寺,都缺人,但好歹也有活人气息了。
“要去铜雀台的话,好歹要和阿爷说一声吧?”原先在一旁沉默的慕容泫突然开口说话了。
“三郎说的对。”慕容捷道。铜雀台是皇家园林,要进去的话,可是要获得皇帝的准许,不是说进去,就一窝蜂的进去了。
“阿爷怎么会不答应呢。”慕容明道,在他看来,才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他看了慕容泫一眼,“三郎你说对不对?”‘
慕容泫笑了几声,“这我说了可不算,要阿爷说了才行。”
慕容明撇了撇嘴角,和两个兄长出了宫门。到了宫门之外,不在宫城的范围之内,慕容明就越发的自在了,他驱马靠近了慕容泫,神神秘秘道,“三哥,你知道我们那位太子大哥被阿爷给训斥了的事情么?”
慕容泫转过头去,“怎么?”
“还不是他进城的时候声势浩大。”说起这事,慕容明丝毫不遮掩自己满脸的幸灾乐祸,“他入城那一日,带着手下的千数骑兵,那架势可大了,马蹄子踩在路上,都地动山摇的。回头阿爷知道了,便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说还当现在和在辽东一样呢。”
慕容泫听着,眼睛垂下来。他做过皇帝,自然知道慕容奎那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做皇帝的人最忌讳有人能够超过他,不管是仪仗还是权力,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不允许。
慕容煦那样自然犯了慕容奎的忌讳。
“好了,这种话,不要在别人面前提起。”慕容捷知道这个弟弟的脾气,见着看不顺眼的大哥倒霉他就得意。
“哦。”慕容明挨了慕容捷这一句,不但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
“对了,这事我和阿爷说就是,不过两位哥哥一定要来!”慕容明可不想一个人到铜雀台上看风景。
“好。”慕容泫道。
他风寒还没有好完全,说话的时候,嗓音都没有完全恢复,和以前相比还是有几分嘶哑。
“别理这只猴子。”慕容捷听出慕容泫话音里头的嘶哑,回头就瞪了弟弟一眼,“他甚么性子你还不知道?恨不得把天给捅出个窟窿出来,三郎你要是身体不好就别和他瞎胡闹了。”
“三哥年轻礼壮呢。”慕容明来了一句。
“你还说!”慕容捷一记眼刀飞过去,恨不得把这个弟弟给戳出个窟窿出来。
“等我好一些,一定陪你去。”慕容泫说话没有和之前那么吃力,但嗓音毕竟不好听。
“哦,好的。”慕容明说着眼珠子一转,“都好久没有到三哥府上去了,这会弟弟去看看行不行?阿爷这回给三哥一个好大的宅邸呢。”
“老四,你——”慕容捷差点没被慕容明的死缠烂打给气死。
慕容泫倒是笑了,“好啊,不过这会恐怕乱糟糟的,你看了会不顺心。”
“不会不会。”慕容明笑道。
到了慕容泫的新府邸的正门口,阍人们瞧见兄弟三人来了,连忙把门给打开。里头的家人出来上前替主人拉住马。
三个从马背上下来,就往里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