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秦蕊靠在秦萱身上,似乎秦萱是她唯一的仰仗。秦萱让侍女过来扶着秦蕊出去。她自己叫人取来平常保养宝刀的东西,坐在堂上,把慕容泫送她的那把刀拿出来。慕容泫送给她的这把刀,外表无奇,但最锋利不过,可削铁如泥。当初乌矮真几个还羡慕她,说这把刀传家都可以了。
秦萱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儿子可以传家的,她连过继都没地方,秦家死的就剩下她们两个。哪里来的侄子,秦萱觉得要是自己以后蹬腿了,就干脆带到墓里头算了,如果她有的话。
她将刀一寸寸从刀鞘里头□□。一般的环首刀在杀人之后,刀身上都会留有血迹,如果不及时擦拭,就会锈蚀。刀身完全从刀鞘里头拔出,刀身折射出来的寒光映照在她的眼睛上。
秦萱手里拿着一方帕子,将刀身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哪怕她才杀人不久,但刀身上半丝血迹都没有。
“果然是一把好刀。”秦萱赞叹道。将刀身擦拭的几乎能够照出人影之后,她才还刀回鞘,等着贺儿氏的人上门来。
贺儿氏的那些私兵跑到了秦萱的家门口,看门的老苍头看到外头的那些人高马大的私兵,还有他们手里的马槊,吓得在门内瑟瑟发抖。秦萱在门内穿上自己的那套明光铠,腰后别上环首刀,拿起马槊就往外头走。
她见着老苍头吓成那样子,干脆自己把门拉开。见着外头一群来寻仇的骑兵,她笑了笑。
她在军营里头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打过的仗,杀过的人甚至连她自己都记不清楚了。所以她也看得出骑兵的好坏,贺儿家的私兵,看似人高马大,但是队伍之间并不整齐,她怀疑这群人有没有她手下人那么服从调令,进退如一。
“我今日知道你们是为何而来。”秦萱朗声道,“贺儿氏的孛儿帖,我和他素无冤仇,但是他却想要强占我的妹妹。我知道你们鲜卑人有抢女人的习俗,就是你们自己也干过。但是我们汉人没这个规矩!但凡女子不愿,父兄不知的,都是强盗!既然是强盗,我为了保护我的妹妹,杀了他乃是替天行道。”
她看过面前的那列骑兵,嘴角微微挑起来,“既然我杀了他,自然也不会躲在家里做缩头乌龟。”说着,她手中的马槊重重的敲在地上,地板立即开裂陷了下去。
骑兵们见着秦萱面对他们不但没有半丝胆怯,反而不改其英武本色,害怕他怪力之余,也心中生出一股敬畏。
领头的人却不干了,原本是来替主人来报仇的,结果人到了这里,一群人傻了似得不知道往前走。
“还愣着干甚么!”领头双腿夹紧马肚子,挥舞着手里的马槊对着秦萱刺来。
秦萱站在那里丝毫不动,待感到劲风吹拂到面上时,她迅速弯下腰来,躲过那刺来的马槊,手中长长的马槊却是结结实实横扫在马腿上。
她这一下打的马立刻惨鸣一声,前蹄跪下,马背上的人因为惯性重重的摔了出去。他在地上滚了几圈,一条腿扭成诡异的角度,躺在地上再也没有动弹了。
但凡对马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若是从马背上甩下,不死也重伤。
秦萱手里的马槊横在身侧,抬起头来,眼神锐利,“下一个,谁要来?”
骑兵有骑兵的优势,但并不是没有弱点的。这世上万物相生相克,骑兵在速度和机动性上见长,可是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他们,除了弩兵之外,还有个办法,不过这种办法要危险一点。
那便是:下砍马足,上斩人头。只要骑兵的马没了,那么上头的骑兵也不足为虑。
秦萱今日迎战这些贺儿氏的亲兵没有骑马便是这个原因。
“你们领队已经被我所伤,如果想要为他报仇,就请上吧。”秦萱道。
那领队的和这些私兵都是亲属关系,见着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哪怕畏惧面前男人的怪力,也只能咬咬牙冲上去了。
顿时马蹄声呼喝声交织在一处,马槊打碎马的前蹄,风驰电掣间马上的骑兵纷纷从马背上摔下。
环首刀从背后抽出,秦萱一手持刀一手持槊,呼喝之间,杀的兴起。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血肉横飞的沙场。
私兵们形成圆阵,将秦萱包围起来,她手中马槊竟然生生刺进了其中一人□□的战马脖子里头,马槊刺入拔出间,鲜血迸溅而出,喷溅了旁人一头一脸。
“你们都在干甚么!”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响,上首的两个锦衣少年带着身后的金吾卫赶过来。
“当街斗殴不想活了是不是!”金吾卫喝道,额头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秦萱杀的兴起,结果外头突然有人插手,她瞬间就清醒过来,她站定看过去,瞧见金吾卫旁边的就是慕容逊兄弟。
慕容文看着地上一片死伤,眉宇间染上了些许惊讶,他看向秦萱的目光中带了几丝赞叹。
金吾卫这边敢抓敢打的正忙得厉害。慕容泫那边也不清闲。
贺儿氏来了几个人,到慕容泫这里哭啼,说是要给族人讨回个公道。
慕容泫坐在堂上,堂下的便是贺儿氏的那些人,其中还包括了孛儿帖的生母。孛儿帖在家中并不是嫡出,他是侧室所出。和其他兄弟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试想谁会对分自己家产的家伙有好感?
但是这回孛儿帖一死,他的那些个兄弟就跑出来,活似自己和那位弟弟感情有多好似得。天知道他们心里巴不得孛儿帖死掉,好少个争家产的。
你说家族,不好意思,贺儿氏家族里头可是有很多男人。
“孛儿帖侍奉大王这么多年,如今他竟然被个汉人杀了,大王可要做主啊。”孛儿帖的嫡出哥哥跪在地上干嚎。
他这么一句出来,下面的人都哭起来了,那模样看上去不像是死了个弟弟,反而和死了爷娘差不多。
“……”慕容泫满耳朵都是这些人的嚎哭声,他坐在那里眉头挑了挑,“孛儿帖的的确确在我麾下多年,如果他无故被杀,我自然要替他讨回公道。”
孛儿帖哥哥树洛干听到这个顿时僵住,太原王说的话每个字听起来都是会给弟弟撑腰,但合在一块好像不是那么个意思?
“和我说下,孛儿帖和虎威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慕容泫道。
他话语里头对孛儿帖没有什么客气可言,孛儿帖是贺儿氏送到他营下的,因为他的贵族身份,一开始位置还不错,起~点比旁人都要好。不过渐渐的,他就被人给比了下去,慕容泫也看出这人要说才能也实在不突出,就算上战场杀敌也比不过其他同僚的拼命。
他死了,慕容泫半点都不觉得可惜。
“……”慕容泫拿出要追根究底的姿态来,原本还在干嚎的树洛干顿时僵住。着抢了人结果被人家的阿兄找上门来,结果被人砍掉脑袋。
树洛干奓着胆子去看慕容泫,堂上的年轻男人眉目姣好,那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冷光看的他心里发颤。
“都是那个汉人不好!”树洛干吓得猛地垂下头来,干脆就把自己之前想好了的话都给慕容泫说了,“抢婚这件事我们鲜卑人里头都见怪不怪了,就是前阵子东阳王家的郎君也这么做过,没见着小娘子家里的人闹过。可是那个汉人倒好,带着京兆尹的人冲上门来,还把我弟弟给杀了。”
说到后面,树洛干倒像是动了真感情,嚎啕大哭起来。他哭起来,后头的那些贺儿氏的人也跟着大哭起来。
顿时庭院里头的哭声此起彼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太原王是不是有个三长两短,大白天的竟然有这么多人在哭丧。
慕容泫看下头那些人哭的涕泪满面,心里有些好笑。这些人比平常看那些胡人玩杂耍还要有趣,就算是进贡入宫的侏儒,也比不上他们。
“原来是这样吗?”慕容泫故作感叹。
树洛干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哭的更加大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