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之间的争斗,还有残留着在城里的流民小偷小摸,甚至是抢劫,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然而只要没有闹出人命,或者说只要没有明面上闹出人命,这都是算是度过了一个太平年。
而到了年底,荣县令就要写“年终总结”了,这关乎到他三年一次的考评,他不得不慎重。
这次干旱大灾,他可以算是处理得当了。然而,稜县的税务确实是没有交上去,不止如此,还动用了地方军方守城,动了地方粮库。
这样多数先斩后奏的行为,就算他想要隐瞒下去,其他同僚也不会同流合污的。
荣县令头疼欲裂,林雨时偶尔去送菜见他这幅模样一问之下得知缘由,想了想才道:“我可否看看义父所写的奏章?”
年终总结这个玩意,她大学刚毕业工作的那两年也写过,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后世的经验的。
荣县令觉得有意思,干脆就把写了一半的奏章拿了过来。林雨时双手接过,翻开低头看起来。奏章内容对仗工整,用词虽然不算华丽却也有几分意境。然而林雨时就是个大俗人,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义父这奏折,写得太过于……”她想了想,挑了一个形容词,“随意了。”
“随意?”荣县令愣了下,“可是我写了什么忌讳的词句?”
“不是遣词用句,是内容。”林雨时放下奏折,道:“我不懂这些奏折究竟该怎么写,又要有什么避讳。可是义父这奏折里的内容却是不妥的。义父先认错,说情况紧急动用了地方军部的力量来稳定稜县,又说为了安抚流民未曾上报就懂了粮库。这样实在是有些不妥,只怕看的人会先入为主,觉得义父为人桀骜不驯……”
荣县令在某些事情上太过于耿直,不然也不会到如今还是县令。
他虽然耿直却是不笨,听到林雨时这话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林雨时见他未曾动怒,这才道:“我斗胆多说两句?”
一旁孙氏道:“你快点醒你义父吧,他这些日子都快愁死了。”
林雨时笑了笑,却还是看向荣县令。见荣县令捏了捏鼻梁说:“你讲吧,不用避忌什么这里只有我们一家人,不会有人传出去什么不该说的话的。”
林雨时缓缓舒了一口气,这才道:“我不太懂写奏折的规矩,只说说我的想法吧。如果是我,我就会把所有的错处都轻描淡写,加大写自己的功劳。而且这个功劳最好是落到实处,也不是简单的说县内安稳、县外各村挺过了大旱之年。”
“如果是我,我肯定会先写,大旱之年,稜县几乎无人因为灾年而饿死,没有出现暴乱。全县总计多少人口,自然死亡人口是否跟往年一样或者上升幅度不大,新增多少人口,努力保证人口不会下跌。然后,与城内商人沟通,让他们拿出家中存粮与本县百姓共进退,救助流民多少人,为他们安排换取粮食的活儿,让他们有所劳有所得。”
林雨时顿了下,整理了下思路。
“总共救助灾民多少人,并且把曾经可能会有的几次暴乱镇压下去。而在这个过程中,秉承着皇上爱民如子的方针,在情况危急之下动用了军方的力量和县中往年的粮仓,并且安抚百姓可以来年再补足今年的税。”
“再随着折子送入京一些粮食当做是本县今年上来的税。”林雨时想了想又道:“还有给所有参与赈灾的人请功的折子也要递上去,详细写明所有人捐赠的粮食和钱银,分类别不同请不同的赏……”
“大致就是这样吧。”她说着看向荣县令,“这样上位者看着也清楚明了。”
荣县令眼神都直了,半响才恍然点头。
“真是达者为先,听君一席话……获不小!”他摇头,“我这去就写折子!”他说着匆匆离开。孙氏见状笑着摇头,“你义父就是这样的脾气,且他也为了这份奏折头疼好些天了。”
林雨时笑了笑,谦虚道:“我能帮上忙就好,就怕是我胡说八道,反而给义父添乱。”
三天之后,荣县令的奏折随着本年度的税上路了。军部还派了人一路护送,顺带也送上他们的奏折。
再之后就是安心准备年货过年了。
腊月初九这天,林雨时让边野他们这边杀了几头猪,两头留给仓库这边,两头给了火锅店用,她这边照例是挑自己想要的拿,拿了整整两扇排骨,还有二十斤的五花肉,另外四副猪蹄,还有两个后腿。拿回去之后,她就做了腊排骨、熏腊肉,还有火腿!
加上之前做的腊鸡和腊鱼,整个院子里都晾满了肉,看着就是富足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