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佑把鸟笼交给湛芳,走进屋内,屋里来来往往有很多养心殿的人在布置东西,将各种奢华物件都往杨休屋里堆。
杨休之前在宫里并不是受宠的人,屋子里的摆设相较于皇帝的赏赐,实在是太过寒酸。
他把一杯茶放在对面,伸手示意杨佑坐下。
杨佑掀起衣摆坐下,杨休道:“听说你的封地和封号都下来了。”
杨佑端起茶,轻轻饮了一口,没尝出来是什么滋味,“昨日来让宫里选,胶东王、广宁王、弘农王,估计我是要留在京城了。”
杨休笑着举起茶,恭喜他:“看来日后我们在京城还有好一段时间呢!我的王位已经定了,睿王。”
杨佑眼皮一跳,按照齐国的惯例,一个字的封王等级比两个字的高。如果是用燕、赵之类的地名,则表示王管辖着很大的疆土,如果是使用安、贤等词语,则暗示着皇帝的倚重。
杨佑不为所动:“看来皇弟很快就能参与政事了,可喜可贺。”
杨休也不恼,自己喝完了手中的茶,问杨佑,“你来就是为了王位的事情吗?”
杨佑的目的当然不是这个,可是杨休的王位已经足够说明了问题,即便如此,他还是想问清事实:“我还不知道你封王的事情。”
“也是,”杨休冷漠地笑笑,“五哥备受宠爱,成天享受生活还来不及,哪里有闲心管我这类闲人。”
杨佑被他一句话堵了气,从前的兄弟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他的手无意识地抓紧茶杯:“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杨休惊讶地看着他,继而平复了情绪,“假如你是为了俊阳君的事情,那大可不必道歉。”
杨佑大惊,杨休连俊阳君的事情都知道了?
杨休抬手,遣退了宫人,只有瑞芳还坚守着自己的岗位,站在门口。他无声地看着杨佑,竟然给杨佑一种不切实的压迫之感。
杨佑朝着瑞芳点点头,她躬身退下,顺便带上了门。
杨休端坐的身子突然朝着桌子歪倒下来,端正的姿态立刻被抛却。他歪斜着倚在桌上,手指游走在茶杯边缘,宽大飘逸的衣服从肩上滑落,露出他肩头的红痕和咬痕。
杨佑立刻移开了眼。
杨休轻笑着,伸出手将杨佑的头扭过来,他的眼睛里带着无限的媚意,话语却冰冷刺骨,“好好看看我,这就是以后的你。”
杨佑长呼一口气,伸手把杨休的衣服扶好,继续说着:“对不起。”
杨休退开,用力又把衣服扯下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
杨佑看着他恶毒的表情,平静地说道:“我相信你有你的苦衷。”
杨休以一种妖娆的姿态坐好,他摸着身上的各种痕迹,没有看杨佑,“没什么苦衷,我就是想要更高的位置。”
“假如你觉得你付出的一切都值得。”杨佑突然不想再问下去,因为不管杨休到底有没有苦衷,一切都发生了。
杨休的手指在肩上按了一会才直起身来,将衣服穿好,然后换了一副表情和杨佑说话。
他的表情,就和以前的闲人六皇子一模一样,半是嫉妒半是轻蔑地说道:“我有时候觉得你聪明得自在,为什么你总能看清一切呢?”
杨佑摇头,“我只是知道了我不喜欢什么。”
杨休趴在桌子上,紧紧地抓着杨佑的手,指甲嵌进他的肉中,杨佑抖了一下,没有将手移开。
“不值得。”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
杨佑还在想是什么不值得,他将杨佑的手拿过来,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杨佑的手心湿了。
杨休的肩膀有着细微的颤动,他的声音却很平静,“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和你一起玩吗?”
杨佑心一跳。
杨休接着说:“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我十一岁的时候,我终于能够在尚书房和诸位兄弟一起读书了。可是他们好像并不欢迎我,不仅是皇子们,连皇子的侍读都欺负我。我就在想,为什么我们流着皇帝的血,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地位和命运。大皇子他们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而我连一副好的笔墨都得不到。我不甘心,难道就因为我的母亲是平民,就得低人一等吗?后来我发现,在尚书房,总有一个人与众不同。他总是不完成作业,也不怕夫子打骂,即便考了最后一名,也毫不在意。虽然也受皇子们欺负,但是整天在宫里闲逛,斗蛐蛐挖泥巴,好像活得自由自在。”
杨佑的喉结动了动,他小时候确实在装,装自己对皇位毫不在意,装自己不学无术。
“我后来就想着,他活得这样自在,如果我和他一起,会不会也活得一样自在?我就老想着和他一起玩,我们一起在御花园挖蚯蚓,用玉米粒设置陷阱捕捉小鸟。虽然受欺负,可是一样活得快乐。后来他的母亲变成了丽妃,而我的母亲却还是一个美人。我能看出来,宫里人对他的态度变了,可是他和我还是一样的好。久而久之,我也沾了光。我们再也没被其他人欺负过。”
杨佑猛地握住杨休的手,“别说了。”
杨休笑了笑,却没有中断自己的叙述,他握着杨佑的手抬起头来,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眼睛却亮得惊人,“我一直以为我最喜欢的是他在一起,可是我后来发现,喜欢一个人在宫里算什么,什么都不算。我喜欢的,不是一个好人杨佑,是可以用丽妃的身份给我带来保护的杨佑。”
“你知道我喜欢的是什么吗?”
杨休攥着杨佑的手,青筋暴起。
“我现在就要得到它了。”
以一种自己完全没有想过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