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倜在朝堂上商量春狩之事,众臣熙熙攘攘也没讨论出结果来。
谁都知道,明面上说是春狩,实际上是打不过杨仕了,寻个好听的名头往东边逃。别说是其他官员了,便是林家自己内部也有各种各样的意见。
天子坐都城,骊都已经盘亘在这渭州平原上八百年,乃是杨氏皇朝在人间最具体的象征,一旦迁都,且不说一应官员后妃的开销花,就是迁了都,那也是丢了祖宗百年的基业。
杨倜倒是想得简单,打不过跑就是了,那胶东渔盐之利,江南水米之好,哪一处比不上这拥挤陈旧的八百年都城?
林牧可算是愁坏了心。
“不能走。”下了朝,林牧赶紧召集心腹在紫宸殿和太子杨倜商议。
“不走难道等杨仕攻进来,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吗?”杨倜焦急道,“外祖,这可是要丢命的。”
“殿下!”林牧看着杨倜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失了太子风度,也失了理智,不由得训斥道:“你是太子!你才是朝廷的正统!杨仕不过是一个反贼,要是出了这骊都城,天下臣民会怎么看你?一个败在反贼手下的太子!你以为离开都城,你这个太子之位还能坐着吗?”
“那就把陛下带上,”杨倜道,“带上陛下,咱们就能号令天下。”
林牧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杨倜没有处理过实务,故而不知,要妥妥帖帖地迁都,需要准备的日子,比准备兵马打仗的时日还长。
四十万府军就那么溃于一旦,此刻匆匆迁都,带不走全部的官员和亲属,此为一乱,恐怕会引发官员们的叛乱,就怕到时候那些没有被带走的官员直接开了城门恭迎杨仕为帝,到时候杨仕占着都城,他们找谁去说理?
而百姓知道后,只会认为是太子弃城逃走,骊都人口近千万,将会引发民乱,此为第二乱。
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祸端尚未出口,此刻真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林牧根本没想到杨仕竟然敢冒着巨大的风险谋反,足足被他将了一军。
贤妃冷静地听着他们的交流,看着祖孙两人吵了一番,她早就从皇帝病重的慌乱中脱离了出来,如今统领后宫,又帮着杨倜处理朝政,她倒比以往更有气势,只说道:“朝中难道就没有可用的兵马了吗?”
她这一提,让林牧如梦初醒,府兵没了,还有景王杨佑的三军,都是蜀地锐的步兵。三皇子杨仁的外家也管着河朔三镇兵马,和杨仕的玄甲军一样,都是骑兵。
“非常之时,当行险招,”贤妃道,“杨仕想要皇位,其他人就不想了吗?他们都在等着呢,既然都想要,那大家就都来斗一斗。”
林牧想了想,问道:“难道要广发勤王令?到时候就怕各藩镇都拥兵自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贤妃冷笑,“何须舍近求远,让狄飞来勤王,他外孙杨仁不是很想当皇帝吗?最好让狄家和杨仕两败俱伤,若是有一家独大,那便让杨佑带兵前来。”
她看着那黄金座椅,竟然无师自通了杨庭平日里对付朝臣的手段,不得不说,到底是做了几十年的夫妻,贤妃此刻也有些理解了那个丑陋的男人,“反正这位置,有的是人想坐,很简单,谁赢了谁就坐上去。”
“此乃驱虎吞狼。”贤妃笑着说。
驱虎吞狼异常凶险,稍有不慎就会落入虎狼之口,然而在这绝境之中,也只有这一丝生机,全看他们敢不敢走这险路。
林牧也不再迟疑,抓紧时间拟诏。
林牧的诏令要给三省都过一遍才能发出去,如今三省都是他的人,却还有一个刘颇当着中书令,刘颇的女儿正是七皇子杨伦的王妃。
原本林牧是要把刘颇撤了的,谁知道这老匹夫竟然不顾女儿马上投诚,合作多年,他也知道这老贼见风使舵的本事一等一。
刘颇更是亲自承诺,他的儿子娶的是林家的姑娘,女儿嫁的是杨家的王爷,日后家业都是儿子继承,岂会为了一个女儿而舍弃儿子?
两人合作也有些年头了,林牧用他用得顺手,便也不再管他。
诏令刚刚送出京城,七皇子杨伦就翻墙找到了六皇子杨休。
杨休正在喝茶,看见七皇子狼狈地从墙上翻下来,嘲笑道:“什么时候皇子也要做鼓上蚤了?”
杨伦只得苦笑道:“谁让六哥你大门紧闭,我是有路无门啊。”
“别废话了,”杨休知道这个时候他来找自己肯定是有大事,“我察事厅都关了许久,很多消息都落后于人,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六哥,”杨伦道,“林牧要诏狄飞将军勤王。”
杨休闻言面如土色,只问道:“什么时候,你听谁说的?”
“今天,我听阿柔说的,说是丈人给她偷偷传的消息,诏书已经送出城了。丈人既然特意传递消息,肯定是有何处不妥,母妃被囚,我只能来找你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