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狄飞的回书到了,杨佑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说?”卓信鸿在一旁帮着他处理公务。
杨佑将狄飞的回书递给他,卓信鸿看了也笑了,“他竟然怀疑咱们陛下的真假,要我们先送陛下进城给他验一验,他以为这是买卖呢!”
“我这个儿子难道还分不清真假吗?”杨佑冷笑。
也许就是皇子才会弄虚作假。
“继续派人去催,”杨佑下令道,“他敢把这件事告诉百官吗?杨仁拖着不肯登基,不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吗?二哥好歹还有个皇帝病中作为借口,杨仁一没人二没玉玺,他要是敢坐上皇位,那就是等着我开战。”
等杨佑派了第二批使者进京,传回的消息说狄飞封锁了京城,不准他们进去,必须先让杨佑带着皇帝进宫验明真假才行。
杨佑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皇帝,又在皇帝面前哭了一场。
杨庭忍了半天,终于说出了他想要的话,“狄将军这是被奸佞所蒙蔽才不肯让朕进京,我为国除害。”
这句话相当于默认杨佑可以和狄飞动手了。
而只要有杨庭发话,他就有了正当的理由。
杨佑让人写了若干皇帝回京,狄飞故意不开城门,想要拥兵自立的书信,半夜用箭**了骊都城内。
本来百姓们也不是很喜欢杨庭这个皇帝,只是一年中经历了许多兵祸,也忍不住怀念着杨庭在位时虽然有些困难,但还不必为性命担忧的日子。
这京师,杨仕围过一遍,狄飞领政又自己封了城,骊都附近的农田供不起城内的用粮了,外面的粮又运不进来,骊都蔬菜食粮价格飞涨,就是开了官仓也经不起几百万人吃饭,狄飞没办法,又开了小门从周围的城市调粮。
然而杯水车薪解不了急火,百姓们更是比以往盼着杨庭归朝,好过安生日子。
昏君就昏君吧,好歹活得下去,总比在明君手里丧命来得好。
一时间骊都城内民意鼎沸,狄飞接连下了好几道不准私议朝政的命令,又封了好几处院子,这才稍微控制了局势。
这些东西都是杨佑不知道的,因为一个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
他们在城外又驻扎了几天,夜里突然一阵骚动,杨遇春将他叫起来穿好衣服,扶着他走出去。
“王爷,”卓信鸿已经穿好了戎装,正在和一个黑甲将领讲话,见到他来点头行礼,“这是羽林军大将崔珏崔将军,乃是如今的骊都卫尉。”
他早就听说崔珏被杨倜升成了卫尉,用来当挡住杨仕的炮灰,骊都城被攻破过两次,没想到崔珏在狄飞手下还是当着卫尉。
说起来他们俩也算是有些渊源,那时崔珏要和自己的哥哥崔琰置气,崔琰明明是杨佑的侍读,最后却选择成为了二皇子杨倜的心腹。
崔琰从小到大处处都压着崔珏一头,崔珏为了证明自己,非要跟着杨佑,要给哥哥看看,当年他放弃的五皇子才是最后的赢家。
杨佑为了保证自己的低调,并没有选择与崔珏合作,而是安慰了他一番,让他留在京城为自己做打算。
其实这十多年来他还真没和崔珏联系过。
崔珏是羽林军的将领,是守卫宫城的禁军,杨庭嘴上不说,心里却盯得很紧,在杨休组建了察事厅之后,更是不放过任何和禁军有交往的人。
杨佑要是和崔珏联系,就是在找死。
崔珏上前一步跪在杨佑身前,“末将崔珏,前日接到城外弓箭落下的书信,听闻王爷前来救京师于水火,不胜感激之情,已吩咐手下开城门,末将亲迎,愿为殿下马前卒,复我大齐朝纲……”
没想到最后是崔珏帮了个天大的忙。
“将军请起。”杨佑弯腰将他扶起来,没等崔珏说完,拉起他的手道:“将军为迎接陛下不惜冒险,忠君爱国之心十分可敬,且随我入见父皇。”
他将几位将领都叫起来候在杨庭门前,叫小太监通报。
杨庭拾了一番才让他们进去面见。
卓信鸿暗自后悔自己一想到城门大开就急匆匆地拉着人想进京。他们手上拿着皇帝当借口,自然要把礼数做到位,如果崔珏只是为了杨佑而来,那杨佑和反贼也没什么区别了,哪有禁军将领和亲王交好的道理?
只有崔珏是为了皇上而来,日后无论是皇帝还是百官都无法用这一点来攻击杨佑。
为了皇帝开城门,不是正好证明了自己的忠心吗?
崔珏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跪在地上时脸上带着十成的忠义,“陛下,末将来迟了!”
杨庭长叹一声抹去眼角的泪水,听崔珏说完了自己的经历。
杨仕攻破都城后,不但没有赶走崔珏,反而颇为赏识他的军事才华,又想借着崔珏拉拢崔氏,便让他仍旧做卫尉,只是没有了城防权力。
等到狄飞攻破京师,逼迫崔氏为其做事,崔家老太公早年间和狄飞有龃龉,不愿让家里人出仕,便将崔珏推了出去给狄飞做一个样子,崔珏才又回到了卫尉这个位置,只是这一次只有守着启夏门的权力。
启夏门乃是京城南边的一处小门,是八百年前骊都刚建时留下来的门,后来骊都城越修越大,其他的城门规模远超启夏门,启夏门也就因此停用,作为放置杂物的地方。
因为小,所以不引人注目。
崔珏前天夜里从弓箭上拿到了一封书信,上面写着景王带着皇帝驻扎在城外,只待入京便可恢复朝野秩序,可是讨虏将军狄飞不知为何要阻拦他们……
崔珏彻夜未眠想了许久,没有和谁商量,自作主张地赌了一把。
他赌的是自己的仕途,说不定还有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