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颇是个老油条了,一看杨庭的表情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主动上前说道:“如今陛下还朝,天下安定,不宜再动兵戈,勤王军队封赏已定,也是时候衣锦还乡了。”
刘颇看了看杨佑,又看了看杨仁,只差没直接说,你俩什么时候退兵了。
谁都不傻,先退兵的人一定会错失先机。
但是杨庭在京城里,他们又不能不退兵,否则你们俩一个亲王一个将军,有驻地不回去,天天带着外面的兵马在京城里操练什么?
想谋反吗?
杨庭显然也没把他之前对杨佑的承诺放在心上,不过杨佑早已料到,若是杨庭会简简单单地放权,那他还是杨庭吗?
杨佑猜测,除非到死,否则杨庭一定会紧紧地抓住自己的权力不放。
这件事谁都不想先开口,连杨遇春这种刺头也乖乖地站在杨佑身后。
杨仁从另一边露出和煦的微笑:“狄将军毕竟还在病中,我这个做孙子的也不忍心让老人家风尘仆仆地赶回去,倒不如再歇息几日,等外祖病好再商量也不迟。”
“景王殿下,”杨仁温和谦虚地说着,“你说是吗?”
既然老了,又为何不把兵权交出来呢?
杨佑看着杨庭平静地表情,猜着他到底在想什么。
杨佑点头,“讨虏将军为国操劳,儿臣也不愿看到讨虏将军这样的老臣奔波。要回去的也是儿臣才对。”
杨庭猛地抬起头看他。
杨佑拱手一笑,“若非接到父皇密旨,儿臣断不敢擅离职守,前来京城勤王,如今父皇已安然归朝,儿臣也该回去了。还有一堆小事等着要处理呢。”
好一招以退为进。
杨仁看见了皇帝犹豫的神色,杨佑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若是杨仁趁机怂恿皇帝放杨佑回去,那他所做的一切都白了,他从哪里来的勇气主动要求退兵。
杨佑此举大大出乎常人意料,有不少朝官都猜测太子必然在三皇子杨仁和五皇子杨佑之间产生,已经有不少人决定暗中站队了,可是杨佑竟然想回去?
他难道不想要皇位吗?
皇帝难得严肃地说道:“你成天就只知道那一亩三分地,西南有什么好的,你巴不得回去?”
杨仕脸色一沉,心道皇帝果然上了杨佑的当,再多聊几句,恐怕皇帝就不想放杨佑回去了。
他不是没想过用杨佑这招,只是不敢赌,若皇帝真同意让狄飞退兵,自己在京城就是孤家寡人了,好不容易因为这场战乱而积累的声望和势力就会付诸东流。
杨佑确实是个狠人,不过此刻已经没有机会再给杨仁插话了,他笑着看皇帝和杨佑父子情深的场面,额头上却冒出了汗。
杨佑不赞同地回答皇帝:“蜀中乃天府之国,物产丰美……”
“行了行了。”杨庭不耐烦,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就你话多,多年都没回家了,就先在这里住着。朕看啊,狄将军也得好好休息。你们的兵都拿给兵部安排回去,把刚刚赏的田地领了。到底都是朕的百姓,不能有功无赏。”
“多谢父皇。”杨佑想了想,有些为难地说,“父皇,我手下有几个人打仗受了伤,能不能让他们留在京城里,我保证会管好他们的。”
皇帝眯着眼睛似睡非睡,他挥了挥手,便算是答应了。
于是退兵的事情就此商定,狄飞官职不便,只是在京中休养,什么时候养好了什么时候回去。
最后一件事,乃是钦天监和礼部送上年号奏折。
今年从年初开始就动乱不断,礼部想换个年号也换个气象。
元康都用了二十多年了。
一般来说,新的年号并不会当即启用,而是要等到旧年号的最后一年过去才能使用。如此才算是一个完整的新旧交替。杨倜改过一次年号,杨仕又改过一次年号,不过他们都没等到自己的年号正式用上,所以换来换去,现在的年号还是元康。
杨佑昂首想看看皇帝这次要选什么年号。
“就这个吧,”皇帝用朱笔在奏折上画了个圈,“垂拱。”
圣人在上,垂拱无为,不治一官而天下大成。
杨庭居然还在做着拱手而治的春秋大梦。
杨佑面色庄重,俨然一副被皇帝高深大道感动的样子,“有此年号,当保佑我大齐天下永昌。”
“五哥。”
按照礼仪,武官不可带武器进入大殿,杨佑的剑与手下武将的剑都放在了宣政殿前专门摆放物品的地方。杨佑正将自己的佩剑挂在身上,就听到了杨休的声音。
他一个人,没有朝官与他结队,笑着向杨佑走来,“我们兄弟许久未见,不是今夜可否请五哥小酌几杯?”
杨佑当然不能拒绝,杨休找他绝对有别的事情要说,“好啊,不如就去我的王府,前几年托人从蜀中寄来的老酒还在家里窖着。”
“不不不……”杨休拉住了他的手,“去我哪里,清净,人又少,只有咱们兄弟说些体己话。”
杨休在暗示,他要说的是不能被别人知道的事情。
杨遇春并不知道他和杨休之间似敌似友的关系,下意识地把所有的皇子都当成了杨佑的竞争者,把杨佑拉了回来,凑到耳边小声说道:“王爷,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杨佑拍了拍他的肩膀,“无事,六弟不会害我,你回去和湛芳说一声便是了。”
在京城里出了事,敖宸不一定会直接帮忙,但一定会保证他的安全。
“走吧。”廖襄一眼就看出杨佑两兄弟之间似乎有些秘密要说,拉着杨遇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