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快撤!快撤快撤快撤快撤快撤快撤!
夜里回到寝宫,杨佑和敖宸胡乱闹了一通,这才疲惫地闭上双眼。
敖宸陪着他睡了一会,便回去了湖里。
“敖宸?”杨佑轻轻问道。
确认没有任何回音之后,他穿好衣服,披上披风,悄悄出了门。
风大到几乎迷了眼,手里的灯笼半路也吹熄了,还好有几缕月光照着前路,杨佑才顺利地走到了宣政殿。
他想,自己或许应该能给出答案。
陆善见说,天下的命运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杨佑身上捆绑着一个巨大的利益集团,许多官员都是拖家带口地上了他的船。
那谁能决定呢?
假如杨佑不能一个人决定,那又怎么可以把维系王朝都交给敖宸呢?
杨佑不能决定,那敖宸能决定吗?如果让敖宸来决定,他会选择留下来,还是离开?
这是显而易见的答案,并不能作为劝阻杨佑的理由。
陆善见的意思是将错就错,反正除了对敖宸不利之外,整件事情没有任何害处。
可杨佑不这么想。
如果他从不知道真相,也不知道敖宸本人的想法,或许会同意陆善见的提议。
但杨佑明明知道阵法是在吸敖宸的血,也知道敖宸一直想离开,撇开敖宸和他的私人感情,他也不能完全无动于衷。
明明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是错的,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
从一开始就错了,敖宸没有任何必要替皇朝担保,杨佑不过是在八百年后来纠正这个错误。
八百年,已经很晚了,再晚些时候,这个错误就会随着敖宸的离开而彻底地埋葬,不会有人知道,一个腐朽的王朝所有的荣光,都是站在一条黑龙的尸骸上。
一切都在慢慢步入正轨。
突厥有意示好,想和齐国休战。高官虽然都是世家居多,但朝中基层官员基本都换上了杨佑提拔上来的新人,新法也在紧锣密鼓的制定当中。最后一个节度使——剑南节度使刘武也上书致仕,杨佑准了,从此以后,齐国就再也没有节度使这个官职。
杨佑新登基以来,风风火火地拾了一通,总算让齐国变得有了点样,接下来的两年,他不想有太大的动作,准备留足时间休养生息。
虽然改制中有许多波折,但也算十分平稳,杨佑想,反正未来几年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放了敖宸也没事的。
没事的,对吧?
不能再脱,他真的是怕了,万一又来一次可以通过人力弥补的天灾人祸,却先让敖宸挡了刀……
敖宸还能支撑多久?
他并不认为齐国会一直安稳下去,从八百年前建立阵法开始,齐国向前走的每一步,都在耗着敖宸的龙气。
能够支撑一个王朝八百年不倒,光是这样杨佑就可以想象,敖宸当年全盛时期,到底有多么的威风和强大。
他当时肯折腰接受阵法,如今也该还他一个好的归宿。
我不会死的。
杨佑默默念着,推开了宣政殿的大门,将门从里面锁好。
死亡和疼痛都只是幻觉。
杨佑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早就摸清楚了房屋的布局,他摸黑找到了那一根梁柱,割开手指进入冰室。
我不会死的。
杨佑捞起袖子,开始放血。他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拳头,让血更快地流出。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幻觉,我不会死,我撑得过去。
……
叮铃……叮铃……檐角的风铃被轻轻吹响。
一束强光从床帘的缝隙中透了过来。
这一次杨佑并没有成为任何人,而是变成了一缕幽魂,可以四处游荡。
还是他熟悉的皇宫,却有很大的不同,宫里四处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来来往往的宫娥们,额头都画着清秀灵动的梨花。
梨花妆,俏儿郎,君王侧榻有龙阳。
这是武帝的时代。
高祖杨烁的太子即位后,是为高宗,高宗杀掉了自己所有的兄弟,却继位不满一年便驾崩了。高宗没有后代,为了争夺皇位,爆发了一场内乱,后来宰相卓松力排众议,扶植了高宗的堂弟杨远继位。
按照卓松的情报,杨远应该是一个没有多少才能的懦弱之人,可他上位之后,不到两年就干掉了阻拦他的老臣,将朝政完全掌握在手中。后来又多次兴兵和契丹交战,东征高句丽,南讨蛮夷,虽多有胜仗,却耗了国力,史称武帝。
杨佑突然想起来,他在冰室里看见过一幅没有人物的画,落款就是武帝。如果他没记错的,武帝还有一个叫做梨卿的男宠。
以前的幻境都是按照时间顺序来的,怎么这一次就换了时空,不先从高宗开始,反倒从第三位皇帝——武帝开始?
难道是瞧不起继位不满一年的高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