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傻也能算是赞美,那杨佑觉得,自己可能在傻的境界里已经封圣了。
“我累了,敖宸。”杨佑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你的事情,我实在是无法插手了。”
如果这是你给我编织的美梦,这一刻,梦醒了。
敖宸淡淡地笑着,“没关系。”
他小指上缠着杨佑的头发,用手背摸了摸杨佑的脸,眼神从幽愤转成了死寂,他好像已经知道了结局一般,“这是你们都会做出的选择。”
“你会死吗?”杨佑看着床帐上绣着的五爪金龙问。
“龙神敖宸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一个充满着仇恨和不甘的残魂罢了。”
虚空的绝望瞬间涌上了杨佑的心头,心好像被切成一块一块的碎片,一片死寂凝成了他和敖宸相望的目光。
他想哭,发出了轻轻的呜咽,又自己咽了回去。
“就这样结束,其实也挺好的。”敖宸道,他看着杨佑的目光悠长又惆怅,但却无比的温柔,“至少你是个好人,也会是一个好皇帝。”
杨佑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因为敖宸竟然在祝贺他。
他说,“愿陛下江山永固,万古长青。”
杨佑想伸手抓住什么,可是敖宸消失得太快,就像一阵轻烟,轻易地就消失在空中,什么也没留下。
一阵轻轻的凉风吹过来,从杨佑的唇边抢走了最后的呢喃。
“对不起……”
如同沉入了万丈深渊,杨佑受不住重压,胸中沉积的情绪无处发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都化作污血被他吐了出来,溅在明黄色的床帏上,星星点点。
即便如此,生活还是要继续,他是天子,肩上有天子的责任。
也就是从那天起,敖宸再也没有出现过,就像杨佑的生活里从来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杨佑时常想起他,却再也不敢踏入湖中。
刚开始的十天半个月里,杨佑想起敖宸就觉得胸中郁闷,难以说出的难过和压抑紧紧伴随着他。
等到情绪消退,他逐渐变得淡漠,也就在这样的时候,杨佑才能跳出自己的视线,从另外的角度看待敖宸。
敖宸有错吗?
他从始至终都是受害者,和皇帝们也不过是在完成交易。他不懂敖宸在其中究竟付诸了多少真心和感情,但最后却什么都没留下。
敖宸是彻头彻尾的可悲。
杨佑是彻头彻尾的可笑。
难道敖宸可怜,就可以用低劣的手段来利用自己吗?他只要一想到从前的嘘寒问暖,相互依靠,便觉得浑身发寒。
可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说,除了这样做,敖宸没有任何办法自救。双方拉锯,将他的心撕扯得鲜血淋漓。
到最后杨佑不得不强迫自己每日处理政事,不留任何空隙,务必要将脑力都耗空,才不会在空下来的时间里想起敖宸。
“陛下?”杨遇春捧上了一盏清露,“陛下劳累了一天,也该歇息了。”
杨佑从冥想中回神,看见杨遇春先是呆了一会人,然后才想起人是自己召进宫的,他们要商议明年的边防情况。
其实杨佑心里早有定数,要把崔珏拿到山东去。剩下的人选还没敲定。
“刘慧和我推荐了刘恒,他想让刘恒出任归德中郎将,接管陇西军务。你怎么看?”杨佑问道。
杨遇春道:“刘慧之心不可疑,可刘氏却不得不防,刘恒为可用之人,倒是可以历练历练,不过要时刻派人盯住,这小子就是头狼,管不好就得咬人。”
杨佑笑了笑,“你倒是看得准,我让庞巢先领了商州刺史,刘恒还年轻,先不急。”
两人对着舆图研究了很久,初步写出了一份名单,杨佑写下来折好,留待朝议。
山河社稷,杨佑不禁又想起了那副画在地上的舆图,每个地方都在吸着敖宸的龙气。
怎么又开始了?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杨遇春却以为他不舒服,走过来轻轻拍着他的背,“听瑞芳说陛下近日操心劳累,呕了不少血,也当注意身体了。”
杨佑摆手,示意无妨,“太医说了,是郁结于胸,吐出来就没事了,不必担心。”
“陛下,”杨遇春皱眉,看着杨佑苍白的脸色,忍不住抬手想摸摸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