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不见】(2 / 2)

我没吭声,把饭碗还给了六弟让他吃饱喝足。期间我还在想,若是六弟忽然提起他舅舅,我该如何回答。然而六弟至始至终没再说话,低头顾着扒饭,就着眼泪鼻涕一起往里咽,看得我糟心得慌。

我知道他心里委屈,不是因为要悄默声地“嫁”到祁国,更多的是母后对他的不理解。六弟本就无心于皇位,母后却把他往众叛亲离的路上推,也不顾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开心。母后望子成龙,倒无过错。然而这朝廷就是个烂摊子,我是被赶鸭子上架的那只鸭子,母后非让她的乖儿跟我争这个烤鸭架,真不知她图了个什么。

我把纯熙公主单独叫到了屋外,拱手致歉后小声说道:“公主殿下。老六吧,是个好孩子,也知道疼媳妇。就是他打小在母后身边长大,经历得少,脑子有时候转不过弯来。你多担待着点。公主殿下远道而来,本王招待不周,还让您看了些荒唐事,着实惭愧。”

纯熙公主微微回礼,笑容温和:“殿下。我知道瑾王他有点发傻,但是我求的就是这样的人。纯熙也是在皇室里长大的,见多了腌臜事儿,只想求一纯粹人共度一生,得日夜猜忌,伤心神。”

两天后,六弟悄无声息地离了国。跟我当年离国当质子时的场景如出一辙,不过好在他是娶媳妇不是去受气的。我与四哥送了他,给他备了些的土特产留作路上吃。我本想真如之前所说的那般,给他划封地跟人马。然而六弟推辞不要,还戏谑道:“哥,你不能赔了弟弟又折兵啊!祁国白得一个驸马,能好意思要咱的钱吗?”

纯熙公主娇嗔一声,拧着他的耳朵上了轿子。宫车驶出宫门的一刹那,我到底忍不住哭了出来,像当年六弟送我时一样。只不过这次没有父皇敲我栗子,只有四哥在旁边揽着我劝慰了半天。

六弟走后,我平复了许久才重拾处理朝政的心情。翌日,陆久安给我倒了杯清茶后咬耳朵道:“殿下。丞相大人今早又在殿外头跪着了。宫里议论纷纷,说您是想彻底推翻前朝廷,才持续打压前朝重臣。丞相大人受的是无妄之灾...您看这事儿?”

“跪吧。数着时辰。超过一个时辰就把他绑了扔回府。”我没抬头,继续往折子上写着朱批。

这样也好。我接下来也做的事,不得不先把他给摘出来,得他再受牵连。有了大理寺卿跟徐长治的前车之鉴,我算是懂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我这摄政王虽然当得稀里糊涂的,但好歹也是个“王”,并且是这部剧的主角。而他们这群当臣子,当配角的,一个不小心就被人给杀了。钟伯琛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架不住老马失蹄。不如本王自己去唱这出独角戏。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钟伯琛依旧风雨无阻地每天跪一个时辰,直到被人打包回府。一来二去,朝中不知实情的吃瓜群众们开始为他喊起了冤。吏部尚书甚至悄悄上了折子,旁敲侧击地问我是不是想拿丞相开刀。我故弄玄虚地回道:“关汝屁事?”

吏部尚书悄咪咪地跑去找他的义子苏澈,让苏澈替钟伯琛说说好话。苏澈这位刚到户部就任的大红人也不含糊,提着小酒和包子,赶在饭点上冲进了嘉明殿,并成功地获得碗筷一双,跟我一起吃了顿晚膳,问我能不能先别卸磨杀驴,起码把磨给转得差不多了再杀驴。

我回他,驴杀不杀是我自己的事儿,就算杀了卖驴肉火烧也跟他这卖包子的没半毛钱关系。吃饱了赶紧滚蛋,想办法赚银子去。

我就这么憋着一个多月不私会钟伯琛,导致他每次上早朝都翘着脚看我,眼里饱含心酸,就差泪满襟了。我知道他快熬不住了,不过不单单他熬不住,还有某些人也坐不住板凳了。

定国公入狱后,我命人大张旗鼓地抄了定国公府,从里头搜出十几车金银财宝,绕着城街转了一圈。老百姓们的吐沫星子快把定国公给埋进去了,所以他这大牢算是得蹲到地老天荒。我不打算杀他,就这么关着,关到他寿寝正终算玩球。

然而定国公“一心为公”,以身作则地给朝廷省了笔开销。在定国公入狱后的第四十天晚上,他毅然决然地猝死在了牢中。太医验过后表明他应当死于心梗。算是个正常死亡。

母后听闻后,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要求见我。我的狗腿大队长负伤在床,上官太医跟个门神似的守在他屋门口,拒绝他出屋。我也不好去打扰他俩,只得带了备用狗腿子——陆久安同志前去直面风暴。陆久安特意揣了块砖头在怀里,表示看情况不对照头招呼。我则缩在他那肉盾一样的身体后边,心里倒也踏实了几分。若是母后撇茶杯撇茶壶什么的,陆久安能帮我挡上几下。

但是母后明显没那个战斗力了。几日不见,母后忽然双鬓皆白,头上多了些许的皱纹,整个人似是苍老了十多岁。见到我以后,母后双目呆滞,就问了两个问题。一是能不能去给她哥哥吊唁;二是六弟是不是已经去祁国了。

我回得很干脆:“可以。是的。”

接着母后便直愣愣地瞅着地板发呆,我无奈摇头,转身离开。刚要踏出殿门,母后突然微弱地说了句:“岑越。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该养你。”

这话我听了不下十遍了。只是我一直以来没有放在心上。然而此时此刻,我忽然感到莫名的悲凉,替她,也替自己。于是我转身说道:“母后。你以为我愿意让你养我吗?这宫里,任哪位太妃养我,都比让你养我要强一百倍;你以为我愿意让父皇舍了皇姐的命,换取自己独活吗?我当时只是个襁褓之婴,我没得选择。”

我走出慈康宫,吱嘎吱嘎的摇椅声慢慢地缓了下来。我想,我们之间的恩怨,终归该结束了。刨去那本就不存在的母子情,她的身份只是我父皇的发妻,我的一位长辈。我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跟她老死不相往来。她给了我一口饭吃让我长大,那我就好吃好喝伺候着给她养老;她说我欠她女儿一条命,那我便饶了她的命。

至此我们两讫,互不相欠,两不相干。

回嘉明殿的路上,我隐约瞥见殿门外钟伯琛又在孤零零地跪着。旁边有拿着沙漏给他计时的太监,还有个拿着绳子等着捆人的侍卫。他似是有所感,抬头往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我匆匆回视线,径直回了嘉明殿。

回去后没多久,宫人来报,说滇亲王,培国公等先帝御封的亲王、国公们组了个旅游团一齐来了鸿濛城。据密报称,他们是为牢里头那几个涉及“大理寺卿灭门案”的罪臣们来的。当然,也有来替定国公喊冤的。

我终于等到这群老狐狸出洞了。我命御膳房备好酒菜,在长宁宫里大摆宴席,并穿着一新,携礼乐官与侍卫们,守在宫门口静候他们的到来。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