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搂着昏迷的钟伯琛, 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又转向徐长治, 冲着他一脑袋磕在地上:“长治, 本王求你, 送他走。去找大哥。只要他跟大哥还在, 咱的朝廷就还在。你懂吗?”
徐长治当即跪下来喊出了声:“殿下!我不走!”
“求你。”我又磕了个头。徐长治不甘示弱,跟我对着开磕。我俩跟一个圈里的俩公鸡似的嗙嗙一起叨米, 陆久安终于看不下去了, 踹了徐长治一脚道:“你骑马快些跑。把丞相放在安全地方再回来就是了!搁这儿磨蹭个什么劲儿!”
徐长治咬了咬牙:“你来送丞相走!我得守城!”
“我胖成这样,跑得动吗我!”陆久安义正言辞地揉着早就扁平了的肚皮说道:“你赶紧的。殿下让你帮个忙, 你都不帮。哪儿有你这种的侍卫。可别忘了殿下是怎么送走的上官太医, “礼尚往来”你总该懂吧?”
徐长治愤愤然地瞪了陆久安一眼,伸手抓过钟伯琛往自己肩膀上一搭, 冲出营帐牵了匹马跳上去吼道:“殿下!您务必得等我!”
“成!”我笑笑。徐长治猛地一抽马, 一路火花带闪电地跑了出去。我扭头看向陆久安, 他跟我对视了一眼慌忙连连摆手:“殿下。您别看奴才我了。您身边总得剩一个人, 奴才是不会走的。您要是再撵,奴才我就跳城楼啦。”
“傻。”我无可奈何,身后则适时地响起了震天响的撞城门声。我摇摇头登上城楼,看着城楼上头最后的士兵们正握着长矛排成了一列, 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我, 不由咧嘴笑了笑:“兄弟们, 本王陪着你们。”
永兴二十八年, 秋。突厥破城, 守城军全部战死, 我殉城未遂,被俘。至此世间再无“北方军”。
我本来应当死了的。当阿史那攻破城门,杀上城墙的时候,我跟着守城军冲了一波,然后毫无悬念地被敌人当菜砍了。陆久安替我挡了一刀,死在了我面前。咽气前他对我说:“殿下……您再努力一把……”
我就这么活了下来。阿史那听闻我是“殿下”,当即命人把我捆了。我怕他拿我当人质,挣扎着往刀尖上撞,结果被突厥人一脚踢在了肚子上,昏死了过去。
临昏迷前我还在想,陆久安跟我可真是一对儿骗子。我跟钟伯琛说好的死在一起,到头来我还是舍不得,自私地放了手;陆久安说好的跟着我一辈子,结果他擅作主张,把他家的无能主子给留下了,末了还让我再努力一把。就跟当年我背不过书,哭唧唧地说不想学了的时候一样,他也是这么劝的我。
只是我真的好累,不想再努力了。我背了那么多的书,结果屁用没有,还是参不透人心不古;我坚持了这么久,依旧得凉得惨不忍睹。我在漆黑的世间喊父皇带我走,却猝不及防地被突厥人用一桶凉水给浇醒了。
再醒来时,我发觉自己跟只大闸蟹似的被捆了足足好几斤的绳子,扔在了地上。阿史那站在我面前拿靴子踩我的脸,用突厥人中水准最高,一点都不打磕巴的中原话说道:“中原王,我们终于见面了。”
我的脸被踩得有点变形,但这不影响我扯皮:“乖儿,这么想爹爹吗?”
然后我差点没被踹出蟹黄。
如我所料,阿史那发觉我们并不是主力军,而是跟他对打了小半辈子的北方军残军后,气得又扔桌子又打人。我见几个突厥将领被他打成了陀螺,在地上滴溜溜地乱转,不由躺在地上哼小曲儿,又引来一顿拳打脚踢。阿史那命属下不许要了我的命,拿刀比着我的脖子道:“中原王。你还有一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你……”
“谢谢,我没打算活。”我闭上眼开始打瞌睡。阿史那僵了一下,把刀往我脖子上一划,拉出了一道血印子,冷呵道:“向朕磕头认罪!” 我不耐烦了,眯眼看向他:“你还自称朕?真特娘的与时俱进……好,认罪。”
阿史那轻蔑地勾起嘴角,伸手将我提了起来,我看着他红棕的毛发以及宽得不像话的身材,突然想起了笨重的狗熊。不等阿史那说话,我率先表达了自己的诚意:“乖儿,爹不该把你生得这么丑,又生得这么蠢。爹错了。”
阿史那在我的挑衅下气出一声熊叫,跟举重一样把我举过头顶然后摔了出去。我砸在坚硬的石板上,登时一抻腿儿再度昏了过去。这回阿史那可能泼了一缸水也没把我给泼回来,只能忍住吐血的冲动叫了个突厥庸医给我疗伤。
我被突厥庸医以跳大神一般的手法给抢救了回来,一睁眼便看见阿史那在打来福……不,是在打他的属下。那人被打飞了门牙,一转身发现我醒了,慌忙指着我哇啦哇啦地喊了起来,试图转移视线。阿史那推开他,径直走了过来,低吼道:“中原王,叫你们的人退兵。不然朕杀光他们。”
“瞅给你能耐的。你先说说让哪拨兵退啊?”我饶有兴趣地揉着肚子看向他。
阿史那强忍怒火,整理了一下中原词汇后说道:“女将军的兵!”
看来第一波来的是西北军。我对安将军的战斗力甚是满意,同时心里一阵欢喜。西北军能来到此地,那代表着阻断他们道路的三哥已经败了。由此可见,大哥已经冲出了包围圈,东部战场开始逆转。再往更好了想,保不齐祁国国君的援兵也到了,不然西北军应当先去救大哥而不是来我这里
我笑出了声,贱兮兮地问道:“你是指我们中原的女将军,还是你们突厥的女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