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弘回宫之后就将自己关在寝殿里,四肢大张, 如条死鱼一般仰躺在床上, 呆呆地看着床顶帷帐。
一旦拨开迷雾,看清自己, 与那人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如同潮水一般冲进脑海里, 萧弘从来不知道回忆也可以记得这么清楚。
嫌他蠢笨,懒得搭理他的鄙视模样;佯装天真, 说话却气地人吐血的无辜模样;运筹帷幄,抬着下巴自信从容的得意模样;给他鼓励, 学着小图画对他么么哒的可爱模样……所有都汇聚成一个嬉笑怒骂的贺惜朝, 装进萧弘的心里,占的满满。
再没有一个人能像贺惜朝一样一颦一笑牵动着他的心情, 让他时刻想要呆在一起, 哪怕片刻的分离都能引起思念。
萧弘现在才意识到,一个能让他随时随地放下身段无底线地哄着,遇到危险为之拼命的,言听计从毫不怀疑的人, 哪怕他不是一个姑娘, 也是最重要的心里人呀!
“老天爷,你真会跟我开玩笑。”
萧弘哀叹地将手横在眼睛上, 一边难过地想哭, 一边却幸福地想笑。
想想贺惜朝只是因为他的无理取闹就能放弃那门好亲事, 是不是对方也有一点喜欢他, 不是他的一厢情愿?
这个想法实在太美好, 萧弘忍不出露出一个痴傻的笑容来。
再延伸开去昨晚的梦境,他解开那层缠绵悱恻的面纱,露出的若是贺惜朝的脸……萧弘马上翻了个身,将脑袋拱进被子里,埋住一张通红的脸。然而全身的燥热地仿佛能够着火,身体快速的变化更清晰地传达着渴望。
他只是想一想,便已经受不了,可倘若成真……他闭上眼睛,屏住呼吸,阻止自己再幻想下去,那实在太诱惑,也太致命!
萧弘觉得自己的心连同性命都已经被贺惜朝牢牢地握在手里,随他揉搓摆弄,却甘之如饴。
被子里越发稀薄的空气让他不得不伸出脑袋,他喘着粗气干脆抱着被子坐在床上。
虽说选秀在即,王妃待定,万事不由己,可他的心一片火热,总想为自己的未来争取一次。哪怕本就艰难的道路又铺上荆棘,一脚踩出一个血印子,可只要想到两情相悦的可能,艰难痛苦都能转化甜蜜。
少年人自有天不怕地不怕,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带着一腔成事在人谋事在天的热血。
“我得试试。”他喃喃地说,迷蒙的眼睛逐渐清晰坚定起来,“什劳子的王妃,除了惜朝,我谁也不要!”
这样想着,他立刻从床上跳起来,踢啦着鞋子跑到门口一把打开房门。
谁知他冲的太快没看清,就撞上了徘徊在门口的沈嬷嬷。
“啊哟!”
沈嬷嬷差点被撞倒的时候,萧弘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惊讶道:“嬷嬷,你怎么在这儿?”
沈嬷嬷捂着额头,对风风火火的萧弘一脸无奈,“殿下,您晚饭也没吃,就一个人关屋里,似乎心情不好,奴婢担心便过来看看。”说着她仔细地瞧着萧弘的脸,“脸怎么这么红,病了?”
沈嬷嬷抬手就要摸他的额头,萧弘侧了侧脸,没让,“我没病,就是刚想点事情,有些着急。”
沈嬷嬷笑道:“那看来殿下如今是想明白了。”
“嗯。”萧弘重重地点点头,“再明白不过了。嬷嬷来的正好,我有话想问问你。”
“王妃的人选?”沈嬷嬷看着萧弘一时有些不解。
“对,默默你看看,父皇会将谁指给我?”
沈嬷嬷思索了片刻,然后对萧弘说:“殿下稍等,奴婢去去就来。”
沈嬷嬷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递给萧弘。
“这是……”
沈嬷嬷说:“也就只有殿下您对自个儿的婚事一点也不上心,奴婢只当您不开窍呢。自打您十岁之后,奴婢便暗暗地命人调查京中与您适龄,又身份相当的姑娘,都记录在这个小册子里。”
萧弘真是长见识了,他翻开册子,却是密密麻麻的好几页,顿时觉得眼睛有点晕,心里有些沉重,他咋了咋舌,心说这么多,哪怕能推掉一个还能有一打后补,这可怎么办?
不过他细看了一下,发现这本册子还有些讲究,名字上多有记号。
“这涂抹去的便是不幸夭折的,划掉的是家中犯了事的,边上画了圆圈则已经订亲,余下的就是待选之中。”沈嬷嬷解释道。
“那这名字外头画了框的呢?”
沈嬷嬷笑了,“殿下看看这姓氏何家世便知晓,就是皇上最有可能指给您的呀!”
萧弘不禁数了数,足足有十八个……
“这也太多了吧。”他嘀咕道。
沈嬷嬷摇头,“怎么能算多呢?殿下贵为亲王,能配得上您的姑娘本就不多,这几个,素来名声不差,家中父兄皆又在朝中受重任,今后能为殿下助力。”
沈嬷嬷说到这里便是一顿,有些替萧弘难过,“您已在朝堂,可朝中都没有一个亲信,实在身单力薄了些。惜朝少爷虽有才,毕竟还是个孩子。因着芳华宫,魏国公府左右摇摆让人信不过,只叹傅家没落还得依靠着您,这样想来殿下能走到今日实属不易。”
沈嬷嬷说得情深意切,可萧弘却没什么感觉,他如今刚意识到自己的内心,回首过往,任何的艰难险阻似乎都为了促进他跟贺惜朝的感情而存在,所以只有甜蜜没觉得苦难,“挺好的,一直这样下去就更好了。”
“殿下倒是豁达乐观。”沈嬷嬷笑着点了点册子里的几个名字道,“皇上若心疼您,定然给您指一个强力的妻族,这十八个当中最佳的便是这王氏女。王氏族人为官者遍布朝堂,又出了一位受皇上尊敬的帝师,若您能娶得一位为妃,朝堂之上行走便会容易许多。”
“可我记得王阁老是户部李侍郎的座师,那边处处以萧铭为先。”
沈嬷嬷笑道:“王阁老不过只是旁支而已,一个座师怎比得上姻亲来的可靠,只要皇上赐了婚,王家就只能站在您这边。”
这可不一定。
萧弘微微扬了扬唇,芳华宫又不是傻子,能眼睁睁看着他夺走王家的支持?
沈嬷嬷又指了另一个说,“其次便是永宁侯的幼女,这位四小姐是永宁侯六十多岁续弦而来的老来女,永宁侯素来在军中极有威望,能相提并论的也就只有镇守北境的镇北候,若是成了,军中的势力您便得了一半。”
萧弘摇了摇头,“怕是难成,有詹家的皇城军在先,军中势力父皇怕是不会给。”
沈嬷嬷想想也是,她指向了最后一个名字,“这安悦郡主,乐平长公主与西安伯的独女,西安伯如今替皇上监管着制造茶盐,很得皇上重视,芳华宫跟钟粹宫一直想要拉拢都没成功,若是娶了她,您相当于多了一座银库。只是……”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