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三太爷似乎有心说上两句,然而却叹息地摇头,一派有心无力的惋惜模样。
贺惜朝一点也不意外地看着这个场面,他的视线落在了魏国公身上。
萧弘冷笑道:“不是要见本王吗?逼着惜朝死活要见,怎么,如今我在这里了,一个个就都变成据嘴的葫芦不说话了?”
“英王殿下!”魏国公跪了下来,“誉之的错,无可辩驳,可看在他是老臣甥孙的份上,求您饶他一命,老臣……感激不尽!”
萧弘淡淡地说:“他要刺杀的可不是本王。”
魏国公的目光终于不得不对上贺惜朝,后者也正瞧着他。
向来注重脸面的魏国公在今日是彻底没有脸了,无形的巴掌就这么扇在他的脸上。
“大哥,大哥,求求你,啊……”
身后是林老夫人喑哑的乞求声。
魏国公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然后道:“惜朝……”
“报官吧。”贺惜朝不等他开口,便道,“我差点就死了,所以我不愿看在您的面子上轻巧地放过他,也不愿殿下担个动用私刑的名声,那么是非公断,就让律法来判。”
贺惜朝这么一说,萧弘眉头就皱起来,不过他没有反对,只是吩咐道:“来人,去趟京兆府。”
一个侍卫立刻就去了。
“祖父……魏国公,您起来吧,不是您的错,何必揽在身上?”贺惜朝抬头看了地上的林誉之一眼,“殿下那一脚是直接踹死了吗?敢动刀子杀人,却不敢起来面对?孬种,跟你的表兄一样心思歹毒,可遇上事只会躲在女人的身后。”
旁边的侍卫听了,抬脚对着林誉之的手踩下去,疼的他叫唤起来。
他捂着胸口,害怕地不敢说一句话,缩在林老夫人的身后老老实实地跪着。
“呵……”萧弘鄙视的眼睛都懒得给一个。
而贺明睿气得眼睛充血,死死地盯着贺惜朝。
二夫人拉住他:“明睿,别去。”
然而贺惜朝没那么轻巧地放过他,一双眸子直视过去,唇角扬起一个讥嘲的弧度,说:“如今如你所愿,我跟贺家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但是你犯的任何事情也连累不到我,更连累不到我的家人。今后老老实实的做你的孝子孝孙,否则,你做的事情,应该清楚后果是什么吧?”
此言一出,贺明睿顿时脸色一白,动了动唇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其实按照贺惜朝的打算,待他一离开国公府,便将证据提交出去,送贺明睿下地狱。
可是,他看了一眼魏国公,终究心软了。
英王派去的人,京兆府哪里敢耽搁,府尹亲自带着官差走进了国公府。
“下官见过英王殿下,魏国公。”
萧弘对着跪在地上的林誉之抬了抬下巴,说:“那个缩女人身后的,刺杀朝廷命官,直接带走吧。”
“啊?”京兆府尹一惊,这还得了,连忙看了看周围,“不知道是哪位大人不幸……”
魏国公正要说话,萧弘便不太乐意地多解释了一句:“未遂,伤了惜朝,翰林院侍读学士。”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本王是亲眼看到他行凶,还是我及时救下的,不然我家惜朝就没命了!”
一个侍卫将一把匕首呈上来:“殿下。”
“对,这就是凶器,人证物证具在。”萧弘看着看着就怒气上来,“宰了不为过,他……”
“大人。”贺惜朝打断了萧弘的话,走上前来,对府尹拱了拱手,“林誉之在背后对我行凶,幸得殿下救命下官方才逃脱,事情便是如此,还请公正处置即可。”
京兆府尹看了看行凶之人,只见林誉之身体微微颤抖,垂着头,整个人吓得几乎缩在一起,便道:“这是自然,英王殿下和贺大人放心,下官自然秉公办理,来人,将嫌犯带走!”
“祖母,母亲!”官差过来拿人,林誉之眼露恐惧地喊道。
“誉之……”
“大哥……”林老夫人抓住了魏国公的衣裳,恳求。
然而魏国公却不再说话。
贺惜朝按照国法律令来,拦着英王直接就地处置,已经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哪儿还能再得寸进尺。
魏国公忽然觉得很累,他曾经骄傲自豪的家主位置,承担起的那份责任,此刻似乎要把他给压垮了。
他不想看着这乱糟糟的局面,对贺惜朝道:“既然已经除名,你就可以走了,也该让老夫静一静。”
“惜朝,走吧,你的手要好好再看看。”萧弘说,“宅子我已经给你找好了,离王府很近,马上就能住进去。”
然而贺惜朝却没有忙着走,他看着魏国公道:“祖父,惜朝离开之前再喊您一声,现如今有些话我可以说了。”
魏国公眉头拧了拧,不过没有回去。
可身后忽然传来萧弘惊讶的一声:“惜朝!”
魏国公蓦地回过身,只见贺惜朝跪在了他面前。
贺惜朝抬起头,目光定定地看着他,说:“魏国公,我请您回头看看周围这一张张自私自利的嘴脸!他们打扮得光鲜亮丽,似乎比谁都体面,然而再冠冕堂皇的话语也掩盖不了肮脏丑陋的心思。他们如同一条条的水蛭吸附在您身上,为了他们那口贪婪,什么礼义廉耻,什么国法律令,都可以抛弃不要!鲁莽,懦弱,卑鄙,无耻,颠倒黑白,什么都敢做,却什么都不敢认!跟林誉之一点区别都没有!他们今日为何会在这里,不是为了口口声声喊着的家族大义,而是他们明白,我贺惜朝当权容不得他们继续跟蛀虫一样蚕食国公府!”
贺惜朝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在萧弘到来之后屁都不敢一个的族老,露出一个鄙夷的冷笑:“什么才是家族真正的利益?是忠孝两全的名誉,是清正廉洁的门风,是保家卫国的信念,是上上下下所有族人一起赢得口碑,这才是!我在贺家九年,我从没见到一个像模像样努力生活,积极向上的人!好吃懒做,挥霍无度,只剩下一双势利的眼睛,和嗅着铜臭味的鼻子!这样的贺家,您让我挑起重担,继续养着这帮废物,凭什么?用那点爵位换一个沉重的包袱,缚住我的手脚,我真不屑!”
贺惜朝抬起头,一双眼睛真诚湿红,“我曾经对您说的话,依旧有效,不管如何,这九年的避风遮雨,让我有机会成长,我……真诚无比地感谢您!”
他俯下身,磕了一个头,然后站起来,利落地转身对萧弘道:“我们走,表哥。” 接着走向李月蝉,“母亲,我们重新开始生活。”
李月蝉点了点头,拿起帕子给他擦了擦眼睛。
门口,安云轩的人已经拾好细软,等着了。
所有的人目送着他们离开,各中滋味大概也只有自己品味了。
而魏国公则怔在原地,他看着那远去的背影,红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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