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启明星刚升起的时候,五城兵马司的士兵就已经在户部衙门前的各个主道上排排站定。
见到这个阵势, 蹲守在附近的家丁小厮们立刻将来不及啃下的饼子塞进嘴里,然后猴蹿一般飞速地跑去通风报信。
接着天边还没露出鱼肚白,就见大街小巷陆陆续续地出现负重马车,上面放着一个个箱子, 在众多孔武有力的大汉护持之下一辆辆地被拉出来。
这个点,街道上没什么人,这些彪悍的大汉加上能在地上拉出一道道深痕的马车就分外打眼。
“快快快,走快一些!名额, 咱们一定得占上一个!”
“这马昨日没喂饱吗?怎么这么慢!”
“跟紧了, 这些可都是银子!”
“只要得了名额, 每人就赏五十两!”
……
户部是不银票的,所以都是实打实的白花花银子。
二十万两,换算到后世大约有五到八吨的重量,光马车就得十多辆,而且是每家十多辆, 所以那场面真的是分外轰动。
哪怕还在睡觉的百姓, 也被外头沉重的车马声给惊醒了。
于是纷纷起身躲在窗框后看热闹, 有大胆的还走出了家门,皆是一脸好奇。
说来,昨日各处的钱庄, 已经将最大限额的银子都被换出来, 换不到的好几家商户的家丁干脆当街用银票换取银两, 面额差值还不小。
大商贾们都财大气粗,银票随便出,然而不是谁都能在一天内凑齐银两。
不过办法总是比困难多,一家不够,两家凑,犹如贺惜朝所言,同行之间有竞争,也有合作。
区区十五个名额,其实还是不够分的。
幸好,这种阵势,户部是不惧的。
国库分为钱库和粮库,粮库且不谈,钱库却是时常空落落,等今日已经等很久了。
谢二得了圣旨之后,当日连夜带人将钱库面前的空地给清理出来,好大一块地方,足够几十辆马车进入。
又将户部上下的官员分成好几组,还借调了其余六部的主事小吏过来帮忙,将人员配齐之后,摩拳擦掌就只等银子入场了。
来多少就数多少,论数银子的本事,户部当仁不让。
晨曦微晓,礼部尚书便带着礼部官员到达现场,礼部领旨督查,瞧着这人声鼎沸的模样,他恍然有种进了菜市口的错觉。
这从马车上卸下来的每一口箱子,只要一打开,入眼的都是白花花闪瞎人眼的银子。
而看得多了,也从震惊之中淡定了。
“本官为官多年,第一次发现什么叫做藏富于民。”
朝廷穷得叮当响,而商贾们却富得流油,一日之内居然真能凑齐二十万两银子!礼部尚书摇头叹息,怪道贺惜朝敢提那至今为止令朝中官员诟病的两成四关税。
这位年轻人,看的可比积年老臣透彻,而且果敢干脆,手段老辣,真令人叹为观止。
“如今谁不称赞这位小贺大人的本事,都说是财神爷下凡。”旁边随行的礼部郎中道。
“哦?不是文曲星吗,怎么又变成财神爷了?”
“说是拿起笔的是文曲星,拿起元宝的就是财神爷,佛有二相,这小贺大人两神共生似乎也说得过去。”有个员外郎打趣道。
秦大人闻言哭笑不得:“怪力乱神,可不好随便说。”
他刚说完,户部一个小吏跑了过来道:“秦大人,冯阳绸商的一家已经交完定金了,我们大人请您过去核查。”
“大人,那我们赶紧去吧。”
礼部尚书离开我闻讯赶去,只见谢二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对他道:“秦大人,您要不核对一下,二十万两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对的话,请盖个戳印,这杨家名额就占了。”
只见整整齐齐五十口大箱子敞开搁在一片空地上,银光耀眼,直闪瞎人的眼睛。
礼部尚书道:“如此敞亮,有什么不放心的。”
礼部尚书的戳印一盖,只听到锣鼓隆冬一声响,报喜官大喊道:“冯阳绸商杨家,二十万两清点完毕,占一名额!入库!”
这个锣鼓刚敲完,另一边又有人喊道:“大人,武邑茶商的方家也交满了,请核查。”
然而每过多久,又有一处喊道:“大人,这边也好了,陈州瓷商周家……”
好几家都是两次会议上没什么声响的商贾,然而一出手却惊呆了所有人。
眼看着名额一个个减少,还差点几万银两没送过来的不禁着急了。
突然有人喊道:“盐商呢,娘的,那群盐商怎么一个都没来?”
此人一喊,顿时有人恍然大悟:“糟了,那群王八蛋本就有名额,根本不着急!”
“那现在还剩下几个名额?”
“八个!”
话音刚落,锣鼓声又被敲响了。
只有七个了!
而到此刻,孙家,平家,邓家以及另外两家才姗姗来迟,身后则跟着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伍。
今日朝堂之上,户部从上到下空缺,礼部也是全部没来,为什么,大臣们已经都知道了。
贺惜朝这一手实在太空前绝后,第一次在朝会上,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弹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