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罩秋香色褙子,下身着青色襦裙二十来岁的妇人撩开门帘子走了进来。扫视一圈,眉峰微挑,本来慈和的面庞瞬间就变得凌厉起来:“小蹄子些都哪儿去了,竟然就留哥儿一个在房里!奶奶不过是刚在床上躺了几天,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语气愤然焦急,疾步走到架子床前,在见到小童脸上不正常的红后脸色剖变,伸手探向小童的额头。还好,脸虽红,却并未发烧。妇人松了口气,才轻轻拍抚着小童。
“琏哥儿,快醒醒,莫不是被魇着了?”
小童慢慢张开眼,幽深的黑瞳里满是迷茫,在看清眼前妇人的长相后,却变成了震惊和不敢置信。
“嬷嬷?”
带点嘶哑的声音让妇人听得心疼,“琏哥儿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说完她转头看向仍然空荡荡的房间,陡然高声责骂,“春华,秋实,都死哪去了?哥儿睡觉不陪着,醒了也不上前来伺候,还不快给哥儿倒点蜂蜜水润润喉咙!”
片刻后,匆匆的脚步声响起,两个六七岁还未留头的小丫头跑了进来。穿绿色比甲的丫头带着哭音说:“赵嬷嬷,是哥儿不让奴婢们陪着一定要奴婢们出去的。”另一个穿桃红色比甲的小丫头则是动作快速的倒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递送到了赵嬷嬷手中。
赞赏的看了秋实一眼,赵嬷嬷扶起小童让他背靠在自己身上,慢慢喂他喝水。等喝完水,小童的黑眸恢复了孩童的清明。他摇头示意不喝了,冷眼扫过一旁满脸委屈的春华,才对着赵嬷嬷说道:“多谢嬷嬷。”
“哥儿还用跟奴婢客气?”赵嬷嬷接过秋实拿来的衣衫一件件给小童穿上,“伺候哥儿才是本当做的事。哥儿既然起了,可要去给奶奶请安。就算不能进屋,就是在屋外问候一声,奶奶心里也是舒服的。”
小童贾琏低低的“嗯”了一声。
春华秋实是他早逝的母亲在他三周岁时放在他身边的大丫环,秋实倒是一直忠心耿耿,后来配给了他的奶兄,至于那春华……上辈子他以为她是好的,到了最后荣府被抄他才知道,原来她早就是他那面善心狠的二婶的人。
可怜他幼时被耽搁得厉害,表面看去长袖善舞能说善道又精通庶务,实际上却就是一个被别人耍得团团转的二愣子。不仅是他,他那个厉害得不行的泼辣妻子不也着了她姑妈的道,为管家大把的填进去嫁妆不说,最后还把自己的命也给填了进去。
明明他贾琏才是荣国府的长房长孙,未来的袭爵人,结果呢?
荣国府正堂是他二叔一家住着,袭了一品将军爵位的父亲却被逼住到马房旁边。他这个未来袭爵人在别人口里却是住在自己二叔家里,专为二叔跑腿处理庶务的。
这都不算什么,可他那好二婶为了爵位竟然断了他的子嗣!而这其中,还有他那个傻妻子的配合,为了管家活生生的流掉了六个多月的哥儿……
到了最后,荣国府被抄家,所有的罪名都是他们大房的,二房虽然受到了打击,却也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他们大房呢?他和父亲一起被流放三千里,他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都死在流放途中,更别提他那被女色掏空了身体的父亲了。
他和王熙凤只得了巧姐一个女儿,抄家后他和父亲贾赦身上都背上了罪名,祖上传下来的爵位自然就成了二房的囊中物。至于最终是贾兰还是贾宝玉得了爵位,贾琏不清楚,因为他已经死了。
刚睁眼时他以为自己入了地狱,可那地狱居然和他幼时的房间那般相像。在抬眼见到年轻时的奶娘赵嬷嬷的时候,贾琏是震惊的。原来,他弥留之际听见的他是否愿意重来一次的声音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