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住院手续都是你办的吧?知道他的名字了?”
罗欧抿了下嘴巴,慢吞吞点了点头:“他身上有护照,他叫高凛……真的是那个高凛?”
付理语塞,好半天才道:“应该没错了。”
他一刹那决定拼命去救那个人,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那个名字。
高凛……这两个字,一年前,整个澳洲几乎无人不知。因为一起荒唐无比的“过激正当防卫”案,引出了这个人背后许多阴暗悲惨的故事。
媒体曾肆意挖掘他的个人隐私,为了炒流量、炒热度,不断曝光他成长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他们赚足了旁观者的眼泪,打着援助、慈善的幌子,一次又一次逼迫他面对那些曾经拼命想遗忘的过去。
起因,是十五年前,还在上小学的年幼的他,遭到了一个男老师的猥亵。
父母立刻告发了那个老师,校方领导找他们谈话,他不得不再一次回忆当天不堪的经过。可很多天过去,那禽兽老师仍旧照常上课,没受到任何处分,而他的父母愤怒地一次次投诉,换来的却只是让一个孩子一遍遍反复陈述受害的过程,一笔笔反复记录受害的细节而已。
他们的努力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反而是他受到男老师欺辱的事情在学校渐渐传开,那些半大的孩子莫名其妙地开始孤立他,侮辱他,等父母发现他变得神经衰弱,行为异常的时候,却早已经晚了。
这件事前前后后拖沓了四五年,一直到他小学毕业,投诉信、求救信、举报信都写了千百张,那一天的噩梦也被迫不得不回忆了千百次,可到最后,那个恶魔也没有受到任何应有的惩罚。
一家人身心俱疲,最后终于放弃了声讨公道,因为那时他已经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父母不想让他再继续受到伤害,可在一个小城市里,流言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升到初中后,他仍是被全班的同学耻笑,戏弄,一个受害者,最后竟成了所有人逗乐的玩具。
初二的时候,他第一次自杀。割腕,没死成,只在手腕处留下了一道狰狞丑陋的伤疤。
之后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他几乎不再说话,除了在身上划下一道又一道血口之外,连动也不再动了。
看了许多医生,吃了很多药都没有效果,父母终于没有办法,一狠心,拿出所有的积蓄,把他送出了国。
之后的日子,似乎平静了很多。母亲一同出国陪读,彻底换了一个环境,一年一年过去,他终于开口说话,渐渐地,也终于会笑了。
生活似乎好了起来,他开始努力学习,努力交朋友,渐渐和正常人一样能和别人交流,能和朋友们一同玩耍,最后甚至以近满分的成绩考入了医学院,过往的那些阴霾,似乎终于要从他的生活中消退了。
直到大二那一天,不经意地发现,原来早在两年前,父母便已经离婚了。
离婚的理由那么简单,长期的异地分居,父亲出轨了。
一切都是他的错,他想。
如果没有他,母亲不会过得这么辛苦,不会总是偷偷地因为心疼他而哭泣,更不会被父亲背叛,余下的整个人生都没了盼头。
他是累赘,是多余的,其实早就该从这个世界消失,却拖拖拉拉活了这么久,毁了最爱他的人的幸福。
“他其实是……抑郁症吧?”罗欧犹豫道,“我那时候刚来澳洲,到处都是他的新闻,看得我直窝火,怎么就有人这么倒霉?媒体也过分,把他那些事儿全都爆出来,到底是可怜他还是想逼死他?”
付理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说:“没办法,一个华人杀死了一个白人,案子还特别有争议,媒体当然不会放过这么适合炒作的机会。”
尽管每篇报道都打了马赛克,也取了化名,可好事者太多,高凛这两个字,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曝光在了众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