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任明卿脸上是被捅了一刀的表情,庄墨一语双关地说了声抱歉:“那个案子比较难。”
任明卿又被捅了一刀。如果刚才他只是后悔自己的话术,现在他开始自卑了。
庄墨看他蔫蔫的,警告自己:不是不想帮他,实在是他身上的事太多了。就算他情绪稳定,定期分裂,那个姜勇又是好打发的么?看他们俩剪不断理还乱的模样,背后免不了有什么陈年旧账。若是他带了任明卿,这种事情谁处理?还不是他么?他能怎么处理?还不是顺着任明卿的意思,好吃好喝地供着么?这跟找农村凤凰男结婚还要照顾他农村的一大家子有什么两样?他是个理性的编辑,不是那被爱情遮蔽了双眼的小姑娘,麻烦的作者就不能带,他明白得很……
他掏出了手机。
任明卿就听到“当啷”一声响,支付宝账户上多了四万多块钱。
“庄先生!”任明卿莫名其妙、一脸懵逼,“床单没这么贵!”
“听我说,”庄墨按住激动不已的任明卿,怕他分裂,“这是《新房客》的定金。”
任明卿好像记起是有这么回事。当时庄先生随口一荡说要帮他卖版权,他没放在心上。他没有想到,其实他的庄先生也没有放在心上。或许以前计划过,但在过去的一星期里,他已经完全把这件事丢在了脑后,直到一分钟前。
庄墨重新拾起了这个计划:“我说了,这个稿子没有过稿没有关系,我按照千字一千的价格买下。不过不一定是做剧本改编,我也有可能把它转卖。如果我卖了更高的价格,我再把钱结给你。”
“更高的价格?”任明卿找到了这件荒诞的事中最荒诞的部分。
“我不敢打包票,不过大概会在六位数以上。”废话,如果在他手里卖不上十万块钱,他这么多年白混了。
任明卿:“……”他对这个数目没有概念,毕竟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庄墨预估最后的成交价会在四十万到六十万这个区间,毕竟任明卿是个新作者,这篇文章也没有发表在任何平台,没有数据支撑,还是个4万字的短篇,庄墨只能靠刷脸出掉。当然,如果任明卿不是那么穷,他绝对不会着急变现,毕竟任明卿一定会火的,囤在手里可以升值,把短篇扩充到一定体量的中篇也能卖更高的价格……
不不不,什么升不升值、扩不扩充,那都不关他的事,他帮任明卿出版权只是为了回报丝绸四件套,仅此而已,没有以后了。
两人匆匆吃了一顿午餐,期间庄墨一直阴着脸,过后也阴着脸起身告辞,任明卿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
自从庄先生教训过他后,他一直惴惴不安。
的确,那天晚上他做得欠妥当,如果姜勇的计划成功了,他可能一辈子不能写东西了,国家会剥夺他写作的权力,他事后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就瑟瑟发抖。
也是从那以后,他认识到自己有多喜欢写小说。他一点儿也不想去非洲,或者进监狱,他之所以漂泊不定、打着零工、对什么工作都不上心、不好好规划自己的人生,正是因为他是这么这么喜欢写东西,压根没想过过别种的生活。如果有一个机会可以以此为生,那毫无疑问是再幸运不过的事。
庄先生大概是看出了他的这种热望,或者看到了他通过长久努力换来的一丁点潜能,希望他能走上创作道路。
可是他的所作所为让庄先生很失望,他也因此不敢去主动找庄先生说话。他只是默默准备和期待着下一次见面,可以向庄先生宣布这个来之不易的决定。他的身边再没有其他人可以倾诉了,庄先生也是唯一一个不会嘲笑他的人。而且是因为庄先生的帮助才让自己下定决心,他觉得有必要让庄先生知道。这对于他来说也许不是一件大事,但任明卿觉得应该谢谢他。
这一礼拜可谓是度日如年,他甚至一度以为庄先生再也不回来了,但是他又觉得一个人走时不可能丢下他的牙刷不管,更何况那是一支电动牙刷。今天见到庄先生,他高兴坏了,然而尴尬得是,他这一礼拜都在为姜勇的案子奔走,他隐约觉得庄先生知道了又要骂他的,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好意思说他有多喜欢写小说了,他一个字都没写。
后来庄先生发现了丝绸四件套,这让他提起了写作、提起了版权、提起了新项目——任明卿有点不好意思,他并不是为了这些才为他更换床品的,只是他有空,而刚好又换季了——不过那之后庄先生好像变得更暴躁了,任明卿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庄墨几乎是从任明卿家里逃出来的。他不能再待下去了,任明卿好像有种魔力,让他心里想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那我现在要写什么?”任明卿为他递上了西装,自然而然地问。
庄墨暗骂了一句该死,他好像把自己当成了他的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