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敏特老爷,这小子身上才多少肉,够力气抡锤子吗?”
“看他瘦得,只怕会被铁锤抡出去吧。哈哈!”
“小子,别以为听说这里给的工钱多就要来这里。在这里干活,可不只是出力气,还要有点脑子。”
周围一圈自己从未接触过的豪爽与热情,簇拥在这座不算大,略有些拥挤的空间内。因为人们的热情与干劲,连同炉火中的热量,直扑向刚来到此地,对此一无所知的阿桑德的脸上。
“休敏特,这就是你的工场?”阿桑德被休敏特带入工场,如同巡视一般。那些工人的话语中带着不屑、调侃与讥笑,但都无恶意。
“早说过,不用叫我老爷。我可不喜欢这样的称呼。”休敏特乐呵呵,倒也不排斥自己手下人对他的好意,“阿桑德,你喜欢就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工作怎样?”
“你在酒馆时不是说自己快一无所有了,我看你倒是富得很呢,老爷。”
感觉自己受到欺骗才来到这里,阿桑德对休敏特嗤之以鼻。
“只要这间工场还没被关停或者没了去,我还是这里的负责人。”说着,休敏特小声叹息,“世事难料,说不定哪天陛下又会改变主意了呢。”
“陛下?”阿桑德耳尖,在叮叮作响地铁器敲打声中,还是敏锐地发现自己一辈子恐怕都难接触的词。他灵敏地观察的同时,也见到那些工人手中摆弄地并非只是些铁具,还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的,形状古怪的配件。在浇铸成型、搁置冷却、打磨测量等等。对他来说,皆是令人好奇倍增,又隐约有些不安。
“他们在做的到底是什么?不是一般的铁器吧?”在阿桑德有限的见识中,自然是无法猜测到。但休敏特无意欺瞒他,也不可能一直隐瞒他。于是,休敏特将一个工人手中半成型的铁具与其他配件组装一道,交到阿桑德手中。
手中顿时一沉,阿桑德似乎有些明白,眼睛瞪得溜圆,有些难以置信。虽说他从未仔细见识过这件器物,但总是见过有人佩带过,更何况他的妹妹还被……
忽然,阿桑德将这铁器丢在地上。旁边工人见他如此反应,笑话道:“孩子,这可是好东西,丢坏了岂不是可惜。”
“这算什么好东西,杀人的工具而已。”说罢,阿桑德转身离开,休敏特没有及时拦阻下。
“这孩子挺倔。”那工人对休敏特道。
“别怪他。”
等稍过些时候,休敏特才追了出去。他有意让阿桑德有时间冷静下心情。
在无人之处,阿桑德果真背着身,在偷偷抹着脸。而他听见休敏特的脚步声,越加气愤。
“早知道你是做这个的,我就不跟来了。就是饿死,或是被人打死,我也不踏入你的工场。”
“真是有骨气。”休敏特没再靠近过去,“以前我也和你差不多。但人活世上,总有逼不得已之时。后来我想,如果要向现实低头,就找个不那么令人厌恶的,如果幸运的话,还能找到与自己心意相通的。身份、血统还是地位,或是一出生就决定了,但起码心还是可以自己拿定主意吧。”
听见这番话,阿桑德抹着泪转过身,对休敏特一脸嫌弃。
“什么心意相通,你吗?够恶心的。”
“哈哈,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所指的心意相通并非是你。只要你不讨厌我就行。别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休敏特带着歉意,尴尬地揉着自己的发,“也不能逃避的说,我做的燧火枪就真正与你妹妹的祸事无干。但你也应该知道,枪是死物,终究还是需要人来判断,来使用。”
“你怕我怪你做出燧火枪?”阿桑德瞪着他,“我的确讨厌做出燧火枪的人,但我更恨那个杀人凶手。放心吧,如果我留下来干活,也不会卑鄙地给你捣乱。我会认真赚我那份工钱。”他故作镇定,将手在衣上擦过几下。好像上面残留的铁器冰冷沉重之中,还沾染着他妹妹的血迹一样。“但我并不想碰那些东西,我可以另外给你打杂。”
“可以,当然。”休敏特十分理解他的心情。见他同意留下,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减轻心中愧疚的机会。“以后你就帮我打扫工作室,做些整理清洁的工作吧。你要是想干体力重活,怕还要先多养些肉才行。”
很快,休敏特又被阿桑德狠狠瞪过一记白眼。被嫌弃到如此地步,休敏特觉得自己这个工场主也当得有些窝囊。
“老爷,休敏特老爷!”有人奔来与休敏特急道,“有辆黑色的马车停在工场外,您是不是应该去看看?”
“黑色马车?”休敏特奇道,又猛地惊醒过来,急道,“你赶紧让大伙整理一下场地,别乱糟糟,脏兮兮的,都神一点。”
说完,休敏特疾跑出去。来人摸着后脑,不知何故,但也遵照吩咐告知众人。单留下阿桑德,他也好奇地悄悄跟上去瞧。
只见休敏特奔至马车前,与那马车夫谈过两句,再上前慎重地打开那扇车门。这辆马车阿桑德似有印象。虽然没有任何家族纹章,但异常黑亮与肃穆,看似低调,却是更引人注目。恐怕是因为那股无人能及的气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