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沙。
风渐渐吹大,竹叶交蹱,似有人在耳边恬言柔舌惹得耳朵一阵细痒,禁不住这般厮磨,朦胧间用手拨拉了两下,总算是舒服了些。
但睡意逐走,我也不好再无所事事躺在这里,不然被那老头子发现了,又是一顿乱骂。
一个鲤鱼打挺,半坐起来。一片葱葱黄绿映入眼帘,随风而动。
单手撑地,略施几分气力,轻而易举的站在硌脚的花岗岩上。踩着褐青色的岩石,忍俊不禁,当时自己怎么这么随性,这般踩起来都硌脚的岩石,自己竟躺下就睡,还睡的舒适。
摆摆手,掸掸衣摆,舒活一番筋骨,今日的偷懒差不多该到此结束了,回去吧。
这片竹林,名曰百竹林,顾名思义就是由成百上千的竹子组成的竹林。不过,这些竹子很有趣,竹叶枯黄,竹干却是正统的翠绿,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最初来到这还以为这片竹林已经是风烛残年了,颇有些嫌弃那糟老头子,连竹子这么易活的植物都能养成这样。
结果,刚埋汰他两句,那糟老头子就气得怒目圆睁,抡起木拐杖就是一顿揍。揍得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养了好些天才好。
后来才知道,原来这竹林生来如此。
不过说来,那糟老头子也真是狠心!我当时才是初入武学的小白菜,细皮嫩肉的,啥也不会,还手无寸铁!
他!他!他!竟然抡起大木拐杖就锤我!还半点不留情!敲得我眼泪蹭得直往外流,止都止不住。
不过那是实在太疼了,我平时不哭的。
踏叶而飞,一步数丈。从竹林中斑驳惬意转至习武场的丝丝不苟也不过半炷香时间。
足尖点地,双臂微拢,调整片刻呼吸,准备再练上一会剑,不曾想,刚拿起剑身后就传来一声咳嗽声。
那声音干涩沙哑,跟吃了沙子一样呕哑嘲哳,不过我听到这声音却未来得及蹙眉堵耳,倒是心里先咯噔了一下。因为这声音不是那糟老头子又是谁!
“老头。”我转过身去,看到一个头发脏乱,驼背拄杖的六旬老人。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对着他,不是我不礼貌,是真的很不...美观...
他那头发粘着灰,一绺一绺得,胡子也脏得几乎看不出颜色,不知多久没有梳洗过了。
糟老头白了我一眼,还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沾着灰的胡子都跟着晃了晃,竟然还抖下一小撮泥。
可真是把我恶心得不得不偏过头去。
但好歹他并不在意,而是幽幽开口道:“又去哪里疯了?”
心里又是一个咯噔,果然,这糟老头子是来算账了。
“没,就稍微溜达了溜达。”我将头别回去,满脸讪笑,撒谎撒得毫无负担。
“嚯,一溜达就是两个时辰,徒儿好雅致啊!”糟老头子拂拂胡须,也乜着眼瞧我,干巴巴的脸上挤出一个慈善的笑容。
我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搔了搔胳膊上得鸡皮疙瘩。
倒不是谎言被揭破而感到心虚,只是这糟老头子来无影去无踪,我每每偷偷捣鼓什么,他心里都一清二楚。对于我的遮掩时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此揭过。
除了,他心情不快,要寻我麻烦的时候,就如现在这般。心中暗暗叹气,今日怕是又有苦头吃了。
欲盖弥彰无用,我索性就坦白了,干笑两声道:“在竹林里睡了一会儿,没注意时间。”
说完瞧见他眼神晦暗,脸色阴沉,赶紧认错:“师父,徒儿知错了。”言罢,毕恭毕敬的躬了身,不敢抬眼看他。
这糟老头子性情古怪,但相处五年之久,我也是门清。
遇到他心情不好,一般这样干脆利落的认错,再摆出一副虔诚的态度,无法幸,也可以从轻发落。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我这边躬了半天,汗水都渗了出来,身上痒痒得很不舒服,那边糟老头却还没开口说话。
正当我忍不住想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倏然听到了一声长叹。
心中不解,罚也不罚,骂也不骂,反而一声长叹,这糟老头子今天怎么了?
他却不管我百转的心思,继续道:“你走吧。”,还顺手扔了一个包袱到我脚边。
包袱干净整洁,还绣着竹叶,但我却没心情去欣赏,反倒是一头雾水,这是...干嘛?
见我不动,糟老头子继续道:“里面有盘缠,和一件外衫,你回家吧。”
回家?回什么家?
我思绪飞转却不解,正欲开口询问。一个惊为天人的想法徒然乍现:莫非,这是要赶我走?
这想法一出,不知怎得越想越像那么回事。毕竟我对这糟老头子从未行过遵师之礼,还总糟老头子糟老头子的叫他,天天气他,若他真的不要我了,要把我逐出师门....好像还...情有可原?
往日作的孽走马观灯般在我脑中浮现,将我的心激得哇凉哇凉,甚至忍不住感叹一句: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但但但!
就算是情有可原也不能真的就把我逐出师门啊!毕竟五年相处,师徒情谊虽然便宜,但日积月累也能有那么点分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