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怀着慷慨赴死的决心,准备将月儿和姝儿狠心赶走的时候,却突然听到桃竹一句夹杂着玩味的“为何战,又为何逃?”
我当即心里蹿出一股烦躁忿忿的火气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没看人家都要取你性命了吗?
真是胡闹!
我正要斥责回去,却紧接着听到了桃竹寡淡的声音:“他们昨日就来了。”
砰得一声,我感觉我的脑子也好,心也罢,在这句话中炸了个稀巴烂,登时就木楞楞地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过了好一会,还是姝儿银铃般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什么?昨日就来了?那你....”
闻言,我也半信半疑地看向桃竹,在看清她若有若无的将视线飘到房檐时,我才恍然大悟。
宅子里新染的血腥味,院落屋子里零零散散的暗卫....
原来是这样。既然桃竹还好好的站在我面前,院子里尚未散去的血腥味,想必就是那群山匪了。
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却随即恼怒起来。
那先前她问我伤势也好,看着我同月儿和姝儿争吵也罢,竟然,竟然都是在戏弄我们!
看我斥责她俩,摆出一副生死无畏的样子想必在心里嬉笑我愚笨吧!
可笑,可笑之极!枉我赤子心诚!枉我带病之躯!枉我殚竭虑!却到头来,不过是她眼里的一场笑话吗?!
我看着她依然静若寒潭的脸,却莫名地从不起波澜的潭水中瞧见了虚无缥缈的轻笑。
她在讥笑。
还真是真令人心寒笑容。
我合上眼皮,紧紧地将手指钻入手心,一个旋身就朝门外跨去,再不想看见这个玩弄人心的人。
可我终究没能离开,就在我一只脚抬起正欲怒然跨过四指高的门槛的时候。她冰泉般透彻的声音悠悠响起:“你的命。”
只三个字就将我熊熊心火冰封,将我抬起的脚冻结,再不能往前跨一步。
命?
呵,给你又何妨?
我回迈出的腿,头也不回的一把抄出闪着嗜血寒光的长剑,反手一抛稳稳地插在桃竹面前地上,恼怒道:“我一言九鼎决不食言,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眼见我刚说完这句话,月儿和姝儿又不安分起来,我也无心再多说,只一记眼刀过去,将她们刚升起的苗头压了回去。
一时间,大堂落针可闻,安静得不成样子。
过了不知多久,是桃竹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她顺手将拆在地上的剑拔出,发出“嚓”得一声,然后缓缓的向我走来。
要动手了吗?
我自嘲地闭上了眼睛,准备接受这即将来到的死亡。
可记忆却走马灯般卷来。
一走五年,不闻不问,一封家书将我召回,却阴阳两隔,十载朝夕到底是南柯一梦。
无碑墓,无头坟,我一无所有被她留,却恩将仇报,一朝恩情烂骨枯。
真是混账。
死了....也好。
若有来世,我会一一偿还。
她走的很慢,仿佛闲庭信步一般,临近的脚步声像是缓缓落下的刀剑,却最终驻足于我的面前,许久不曾动作。
我不解地睁开双眼,看到的却不是仇恨的双眸。
她仍是静静的,古井无波,双眸深邃,明明映着我的身影,却总让人觉得她看得不是我,而是陈旧的经历沧桑的往事。
可惜这是表象。
我对人的气息很敏感,她装得再怎么平静,气息却是躁动的,狂暴的,也是兴奋的。
我不知道她再隐忍着什么,但我绝不怀疑下一刻她就会一剑穿透我的心脏。
她一定很想要了我的命。
我释然地露出一抹笑,闭上眼睛,微微抬头,将脆弱的咽喉挺立出来,等待她奋力地一击。
可是没有。
我不耐地睁开眼,蹙着眉头看她,却不想她却轻轻一笑,用力的手骤然一松,肃杀的长剑就这样摔在了地上,发出咣当一声。